阿渔的呼吸越来越弱。
陈默的手还搭在她手腕上,但已经摸不到心跳。她的皮肤很冷,耳后的鳞片只剩下一点点光,像是快要灭掉的灯。她身上那层灰色的膜还在,但变得很薄,好像一碰就会破。
他低头看着她,脸色发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之前那种暖意早就没了,现在连一点温度都没有。他知道阿渔在硬撑,但她快撑不住了。
苏弦坐在前面,眼睛睁着,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手按在断掉的琴上,琴身还有蓝光,但越来越暗,声音也越来越小。他说:“她的龙息……快没了。”
这句话让陈默心里一紧。
他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慢慢把左手放在阿渔的心口。那里几乎感觉不到跳动,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像是最后的挣扎。他咬着牙,右手紧紧抓着骨尊令,掌心裂开的伤口还在流血,可这点血救不了她。
他想起刚才的事。
雷残魂自爆,黑光炸开,阿渔一下子把他推开,张开翅膀挡在他前面。一切都太快了,他来不及反应。等他冲过去时,她已经被轰进地底,龙身全是裂痕,鲜血从伤口流出,在空中变成细丝飘散,还没落地就蒸发了。
那时他抱着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乱流。他也受伤了——左边身子发麻,肋骨至少断了两根,但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还能不能活下来。
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里没有药,没有草,没有丹炉,也没有能治龙族伤的东西。他试过用自己的血去救她,可血一碰到她就蒸发光了;他也想用焚天骨狱,用精血换她一条命,可刚发动就被撕碎,反噬让他吐了一口黑血,喉咙里到现在还是腥的。
他不能死,也不能倒下。
只要他倒下,就没人能护住她了。
苏弦动了动手,手指又渗出血,滴在琴面上,渗进琴里,蓝光闪了一下。他说:“我还能撑一会儿,琴音可以拖住她气息的流失,但撑不了太久。”
陈默终于开口,声音很哑:“能撑多久?”
“三个时辰。”苏弦说,“也许更短。”
陈默闭上眼。
三个时辰听起来不短,其实很快。他经历过很多生死关头,知道人命有时候就在一瞬间没了。他不信命,但他知道现实——现实是,他救不了她。
他想起东海渔村的那个雨夜。
大雨下个不停,他倒在沙滩上,浑身是伤,意识模糊。是她跑过来,蹲在他身边,摸他的鼻子,然后回头喊:“娘亲,有人还活着。”
那时候她很小,声音软软的。后来她总跟在他后面,拉着他的衣服,说“这里不对劲”。她不怕危险,也不怕麻烦,只要是他的事,她都会站出来。
青冥宗外门大比,他断了手臂,是她偷偷溜进丹阁,偷来续骨丹塞进他嘴里。丹阁地火室觉醒领域时,火焰烧穿皮肉,她站在门外,隔着门缝一遍遍喊他名字,直到他睁开眼。
冰宫那一夜,她喝了忘川酒,别人都以为她忘了他,可她醒来第一句话是:“陈默,你还活着吗?”
她为他做了太多。
现在她快死了,他却只能坐着,看着。
他睁开眼,左眼深处闪过一丝骨纹,又被他压下去。他不能再冲动,也不能浪费一点力气。他必须冷静,必须想办法,哪怕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低头看阿渔,用手指轻轻擦她的眼皮。她皱着眉,像很难受。他动作很轻,一下一下,慢慢把她眉头抚平。然后脱下外衣,小心盖在她身上。她的伤口又裂开了,血还在流,但他止不住。
他把她轻轻放平,让她躺好。
接着,他站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松开她的手。
他站直身体,腿有点抖,但稳住了。他转头看向那扇门——黑色的大门还在,上面一圈圈符文亮着,第九道是紫色的,闪得很快,节奏乱了。
他盯着它看。
忽然发现一件事。
那紫色符文闪烁的节奏,和阿渔刚才的心跳有点像。不是完全一样,但差不多,都是三下短,一下长,然后停顿。
他不动了。
这个发现很小,却让他脑子清楚起来。他一直以为这门是陷阱,是敌人设的局,但如果它和阿渔有关呢?如果这门不只是门,而是别的东西?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这是现在唯一的线索。
苏弦感觉到他不对劲,转头“看”过来:“你在看什么?”
陈默没回答。
他站着不动,眼睛一直盯着第九道符文。那光又闪了一次——三短一长,停。他慢慢调整呼吸,心跳也跟着数那个节奏。
一、二、三……停。
一、二、三……停。
和阿渔刚才的心跳差了一下,但很接近。
他往前走了一步。
脚踩到石头,发出一点声音。右手还握着骨尊令,令牌发烫,表面裂得更深。他不在意这些,眼睛一直看着那扇门。
苏弦没再问。
他感觉得到,陈默变了。不再是慌乱,也不是绝望,而是一种沉下来的清醒。这种状态他见过——边境小镇那一夜,陈默打断三根肋骨引灵气时,就是这个样子。
不要命,但很准。
陈默站在废墟里,身影孤零零的。黑洞还在吸,但周围的乱流变弱了,像是被什么挡住了。苏弦的琴声还在响,断琴的蓝光稳定,三人之间的联系还没断。
阿渔静静躺在地上,外衣盖着,只露出脸。忽然,她的睫毛轻轻抖了一下。
很轻。
像风吹了一下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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