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扑到那张破桌子前,颤抖着手拿起胡管事之前留在屋内的劣质笔墨和粗糙草纸。秦阳也强撑着凑过来。
笔尖蘸着劣质的墨汁,落在粗糙的纸上,字迹因激动而颤抖,却饱含着血泪和思念:
父母大人膝下:
不孝女安儿泣血百拜。儿与夫婿秦阳、弱女玥儿,历经千险,幸已抵西南青州。
路途虽艰,幸得贵人暗中护佑,更蒙父亲故交赵明远先生仗义援手,于官牙处稍得喘息,暂避水火。
然奴身难脱,前路仍迷,今将往石城,吉凶未卜。万望双亲珍重贵体,勿以儿等为念。儿等身陷囹圄,心系高堂,日夜祷祝双亲安康。
待得他日或有转圜之机,定当膝前尽孝,以报深恩。临书涕零,不知所言。
不孝女 安儿 泣书
夫 秦阳 同叩首
弱女 秦玥 泣拜
信很短,却字字泣血。不敢详述路途的苦难,不敢提秦阳的重伤,不敢提春姨娘母女的遭遇,只报平安,提贵人,言去向,诉思念。
他们将所有的血泪和绝望都浓缩在这短短的几行字里,只盼父母能收到一丝慰藉。
老赵郑重地将信纸折好,小心地贴身藏起:
“放心,只要我活着回到京城,这信一定送到隋老爷子手上。”他的承诺简短而有力。
告别的话无需再多说,老赵最后深深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担忧,有祝福,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转身大步离去,背影消失在官牙行森严的门洞外,也带走了秦阳一家与过去世界最后一丝明确的联系。
老赵走后不久,空寂和不安再次笼罩了小小的土屋。
秦阳一家三口默默吃着老赵留下的食物,味同嚼蜡,心思都飘向了未知的石城。
终于,门外再次响起脚步声。胡管事带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穿着藏青色细布长衫、面容严肃、眼神精明的男人走了进来。
这男人下巴微抬,自带一股官宦人家管事特有的矜持与审视。
“喏,就是他们了。”胡管事脸上堆起职业化的、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指着秦阳一家对那管事模样的人介绍道,语气如同推销货物:
“王管事您请看,这一家三口,可是难得的‘好货色’!男的,秦阳,您别看他现在有点虚,那是路上受了点伤,养养就好。”
“正经的大家公子出身,十四岁起就帮着打理家中偌大的酒楼产业,那账目、那经营,门儿清!最关键的是,识字!通文墨!”
他又指向隋安儿:
“女的,隋安儿,大家闺秀,琴棋书画不敢说顶尖,那也都有涉猎,女红针黹更是拿手!管家理事,调理下人,那都是从小耳濡目染的!也识字!”
最后,他拍了拍秦玥的小脑袋,小女孩吓得直往隋安儿身后缩:
“这小丫头,秦玥,才五岁,瞧着就机灵,根骨也好,好好调教,将来必是个伶俐的丫头!您想啊,这一家三口买回去,互相牵绊着,也不担心会半路逃跑,最是‘好用’!”
“比那些粗手笨脚、不识字的强百倍!要不是看在赵老板的面子和您王管事亲自来挑,这种‘上等货’,我轻易可不舍得放!”
那位被称作王管事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打量牲口一样,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审视着秦阳一家三口。
他的目光在秦阳脸上尚未完全愈合的鞭痕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隋安儿虽然憔悴却难掩清秀的眉眼,最后落在秦玥惊恐的大眼睛上。
“识字?打理过酒楼?”王管事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慎,直接问秦阳:
“除了识字,可精通算学?《九章算术》可能通晓?盘账、核验、出入库管理,可曾亲自经手?”
秦阳压下心头的屈辱,挺直脊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回管事的话,算学一道,自幼习之,《九章》略通。家中酒楼三处分号,所有账目盘核、食材采买、银钱出入,皆由我十六岁起独立掌管,直至…直至家中变故。”
提及过往,声音难免艰涩。
王管事微微颔首,目光又转向隋安儿:“你呢?除了识字女红,可会烹饪?精于何种菜系?可能辨识药材?可懂调理妇人、小儿常见病症?”
问题一个接一个,精准而实用,显然是在评估其作为内院仆妇的价值。
隋安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
“回管事,京帮、淮扬菜系略通,能掌勺待客小宴。”
“药材辨识…略知一二,家母曾教授过一些调理妇人气血、小儿风寒积食的方子,能煎煮汤药。”
她不敢夸大,只拣实在的说。
王管事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松动了一丝。他忽然又上前一步,做了一个让秦阳和隋安儿都感到极度羞辱的动作。
他捏开秦阳的嘴看了看牙齿,又示意隋安儿张嘴。就像在集市上挑选牲口,看牙口判断年龄和健康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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