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孙文博亲自给林怀仁斟了杯清茶,茶汤碧绿,清香袅袅。
他太了解这位老友了,若非有事,绝不会在诊脉后多留片刻。
“怀仁,你我之间,不必拘束。”
孙文博语气平和。
“方才诊脉时,我观你似有未尽之言。”
林怀仁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沉默了片刻。
最终,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声音低沉:
“大人,府上厨房的隋安儿……她有了身孕。”
孙文博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隋安儿?他自然知道她。
林怀仁素来独善其身,除了药房和病人,几乎不与府中其他人来往,更遑论关心一个厨娘的私事。
他突然提起,必有深意。
“哦?这是喜事。”
孙文博不动声色地应道,等着下文。
“只是,”林怀仁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她脉象弦紧,情志郁结极深,惊惧忧思过甚,于胎儿大为不利。长此以往,恐有滑胎之虞。”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且……她家中之事,似有变故,其女秦玥懵然无知,依旧每日雀跃。我……不想让她分心。”
孙文博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林怀仁未尽之意。
他提起隋安儿,重点不在她有孕,而在于她“情志郁结极深”、“家中变故”,以及他不想让秦玥为此分心学医。
作为知府,府中奴仆的安排调动,他虽不过问细节,但大致方向是知道的。
夫人要将隋安儿母女作为陪嫁带去江南,留下秦阳在石城打理铺子,这事管家禀报过,他当时只当是寻常人事安排,并未在意。
如今看来,这安排对那厨娘一家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难怪她会惊惧忧思到如此地步。
他看着林怀仁。
老友眼中那深藏的忧虑,不仅仅是为了那个懵懂的小徒弟秦玥,恐怕也因隋安儿母女分离的遭遇,勾起了他对自己女儿林秀惨死的锥心之痛。
他不想再看到一个孩子因为大人的事情而失去平静学医的机会。
孙文博放下茶杯,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怀仁,”孙文博的声音沉稳,“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林怀仁得到了想要的回应,便不再多言,起身微微颔首:
“谢大人。若无他事,我就告辞了。”
孙文博看着他瘦削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轻轻叹了口气,命运弄人。
他拿起书卷,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中浮现的,是幼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影,和如今药房里那个沉默如石的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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