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尚书,这课本…怕是有些不妥吧?”
兴洛城齐地驿馆内,炭火烧得正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老儒王克之枯瘦的手指重重按在摊开的竹简上,声音带着压抑的不满。他是齐郡议事会推举的代表,须发皆白,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旧儒袍,腰杆却挺得笔直。
坐在他对面的张良,神色平静地放下茶盏。他今日未着官服,仅一袭青衫,更显风姿清雅。他目光扫过竹简——那是吏部初拟的蒙学馆课本纲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启蒙识字、基础算学以及…历史典故。
“王老有何高见,但说无妨。”张良语气温和,听不出丝毫波澜。
王克之深吸一口气,指着竹简上“历史典故”部分,指尖几乎要戳破简牍:“老夫粗略算过,这纲要所列典故,十之六七,皆出自秦地!商鞅变法、白起拔郢、始皇统一…是,这些固然重要,可我齐鲁大地,文明荟萃,难道就只有一个管仲值得一提吗?晏子使楚的智慧呢?稷下学宫百家争鸣的盛况呢?为何只字未提?!”
他越说越激动,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孩童启蒙,首重认祖归宗!若连自家门口的圣贤故事都不知晓,只知远在关中的帝王将相,这…这教出来的,还是我齐鲁子弟吗?!”
坐在王克之身旁的屈平,一位面容清癯、眼神带着楚人特有浪漫与执拗的中年人,此刻也微微颔首。他是楚地万民代表,身上还带着几分屈子后裔的孤高气质。“王公所言,亦是屈平所想。”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坚定,“楚辞瑰丽,离骚绝唱,端午竞渡,巫风傩舞…此皆我楚人魂魄所系。课本之中,只见‘书同文,车同轨’,却不见‘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不见‘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长此以往,楚地孩童,只怕要忘了屈子之魂,断了楚文化之根了!”
驿馆内一时寂静。炭火的噼啪声显得格外清晰。挂在墙上的那幅《齐地风物图》,描绘着泰山巍峨、淄水奔流,与此刻争论的“文化之根”遥相呼应。而坐在角落,一直沉默寡言的工部屯田司吏员李墨,则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上因长期接触农具和图纸留下的薄茧,欲言又止。
张良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并未立刻反驳,而是轻轻拿起那份引起争议的竹简,目光沉静地看向王克之:“王老之意,是认为课本不应只重秦史,亦需纳入齐地先贤典故,使孩童知家乡,明本源?”
“正是!”王克之梗着脖子。
“屈先生之忧,在于楚地独特之文采风物,亦需在启蒙之时,便浸润童心,以免文脉断绝?”张良又转向屈平。
屈平郑重拱手:“尚书明鉴。文化如血脉,不可断流。”
张良点了点头,目光最后落在角落的李墨身上:“李司员,你来自西北,常年奔波于屯田实务,对此,可有何见解?”
李墨没想到张良会点名问他,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拘谨地站起身,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憨厚又带着坚持的神情:“回…回张尚书,下官…下官觉得,王公和屈先生说得都在理。只是…只是这课本,除了识字算数、历史典故,是不是…是不是也能教点更实在的东西?”他指了指窗外,“比如,咱们工部新推广的那些省力的曲辕犁、龙骨水车,能不能画个简单的图,配上几句话,告诉娃娃们这些东西怎么用,为啥好?还有…边地屯田,如何引水,如何防风固沙…这些知识,对娃儿们长大以后,说不定比背几句诗文更…更顶用。”
他话音落下,王克之眉头微皱,显然觉得这些“匠气”之物,难登大雅之堂。屈平也若有所思,未置可否。
张良却笑了,那笑容如春风化雨,瞬间缓解了驿馆内略显凝滞的气氛。“王老欲扬齐学,屈先生欲传楚韵,李司员望授实技…皆是为华绥下一代计,其心可嘉,其情可悯。”
他放下竹简,站起身,走到驿馆窗前,望着外面兴洛城初具规模的街市,声音平和而有力:“然,诸位可曾想过,大统君为何要设这蒙学馆?为何要令天下孩童,无论贫富,皆可免费入学?”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三人:“非为培养只知齐、或只知楚的士子,亦非为训练只会稼穑的农夫。华绥欲立万世之基,所需者,乃是既知华夏之共源,亦识乡土之特色,更明生存之实技的…完整之人。”
“完整之人…”王克之喃喃重复,眼中的固执似乎松动了一丝。
“不错。”张良走回案前,提起笔,在一张新的帛书上边写边说,“故而,这蒙学课本,或可如此修订——设‘天下篇’,讲述华夏共同之历史、文字、律法、道德,使孩童知我等皆炎黄子孙,血脉相连,文明同源;设‘乡邦篇’,约占两成篇幅,留白于各地。”
他看向王克之:“王老可组织齐地学者,撰写《晏子使楚》之智,《稷下争鸣》之盛,纳入齐地蒙学版本之‘乡邦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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