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您这就走了?”
钟离眛刚提着简单的行囊走出云中郡驿馆大门,一个略带怯懦又充满急切的声音便从旁边传来。他转头看去,只见王二柱和三个同样穿着打补丁粗布衣的老农,正搓着手,局促不安地站在驿馆外墙的阴影里,像是怕被官家的人看见,又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凑过来。
王二柱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包袱,包袱皮洗得发白,边缘都起了毛边。见钟离眛看过来,他连忙上前两步,将那包袱不由分说地往钟离眛手里塞,那张被北地风沙刻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大人……您……您帮俺们要回了粮,俺们……没啥金贵东西,这是新磨的粟米面,筛了三遍,细得很!您带着路上……煮碗糊糊吃,顶饿!”
钟离眛下意识地想推拒,他的手刚抬起,就被王二柱那双粗糙得像老树皮一样的手紧紧按住。老人的手很有力,带着常年劳作的坚硬茧子,也带着不容拒绝的执拗:“您要是不收,就是嫌俺们庄稼人东西粗,上不得台面!”他语气里带着庄稼汉特有的直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旁边一个缺了颗门牙的老农也咧着嘴帮腔:“是啊大人,这面俺家老婆子亲手筛的,比给俺那馋嘴孙娃吃的还细发哩!您尝尝,准保香!”这话带着点乡土式的幽默,冲淡了几分送别离的伤感。
钟离眛看着老人们眼中那混浊却无比真诚的光芒,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属于土地的温度,他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包袱。入手微温,还能闻到新麦特有的、带着阳光气息的香味。他转身,将包袱递给随行的年轻御史,特意叮嘱了一句:“小心放着,别压着了。这是老丈们的心意。”
年轻御史连忙双手接过,小心地安置在车厢内侧稳妥的地方。
临上车前,钟离眛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了一本用桑皮纸订成的小册子,封面用端正的字体写着《华绥万民律(简易图文本)》。他递向王二柱:“老丈,这个你收着。”
王二柱茫然地接过,翻开来,里面不仅有文字,还有许多简单易懂的图画——一个小人拿着状纸走向挂有“监察院”牌子的门;一个小人指着账簿在和另一个戴着小吏帽子的人理论;还有清晰的流程图,标明遇到不同问题该去找哪个衙门。
“这里面,画了咋告状,找谁评理,写得明明白白。”钟离眛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比往日多了几分耐心,“往后要是再遇到什么事,别光想着把字条藏灶灰里。这律法,比灶灰更管用,也更能给你们撑腰。不认识字,就去找村学里的先生,让他念给你们听。”
王二柱双手捧着那本小册子,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手指微微颤抖。他用力地点着头,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带着哽咽的:“诶!俺……俺记住了!谢谢大人!”
几乎就在钟离眛的马车离开云中郡的同时,西屯村的打谷场上,一场别开生面的“屯田新政答疑会”正热热闹闹地举行。这是郡议事会按照钟离眛临走前的建议操办起来的。场地简陋,几张从各家凑来的旧案几拼在一起,后面立着一块村里唯一的“识字板”,上面用炭笔写着几条新政要点,字迹歪歪扭扭,却足够清晰。
与以往官府来人时村民们的畏缩躲闪不同,这次场子周围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刚经历过“审案退粮”风波的村民们,眼神里少了畏惧,多了好奇和一丝跃跃欲试的胆气。几个屯田司派来的小吏,也不再是往日那般趾高气扬,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在案几后,面前摆着小本子和笔,神色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谨慎。
“官……官爷,”一个叫李老四的老农,在同伴的怂恿下,第一个站了起来,他挠着头,声音还有些发紧,“俺家那几亩地,在村子西头的坡上,浇水难得很!前些日子听工部的吏爷说,要给咱修水渠,俺就想问问,这渠……啥时候能修到俺们西坡第三屯啊?”
被问到的屯田吏员一个激灵,赶紧翻开面前的小本子,手指在上面快速划拉着,嘴里念念有词:“西坡……第三屯……李老四……”他找了一会儿,抬起头,脸上挤出尽可能和气的笑容:“李老爹,您别急,记下了,记下了!您家那块地,水利规划里有的,下个月,对,下个月就动工!等修好了,俺……俺第一时间来告诉您!”
这态度,让李老四和周围的村民都愣了一下。以往这些吏员,哪会这么客气?问多了还不耐烦。
这时,一个半大小子从人缝里钻出来,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问:“先生说了,蒙学馆里要教画新式犁,俺……俺能去学不?”
那吏员被孩子问得一乐,紧张情绪也消散了些,笑着答道:“能!咋不能?只要是咱华绥朝的娃娃,到了年纪都能去蒙学馆!不光教画犁,还管一顿晌午饭哩!”
“管饭?”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惊喜的议论和笑声,气氛愈发活跃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提问,从“新发的粮种咋个泡法”到“要是屯田吏再凶人该找谁说道”,问题五花八门,充满了生活气息。吏员们忙不迭地记录、解释,额头上都见了汗,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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