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惊闻五皇子坠马重伤,腿骨尽碎,恐成废人。宫闱秘传,言其前日曾虐打四殿下致其昏厥于雪地,弃之不顾。疑彼所为,惊骇难眠。彼若此狠戾,睚眦必报,他日得势……”** 墨迹在此处洇开一大团浓黑,似乎写信之人笔尖颤抖,心绪激荡,难以续写。
**“四月初七。父于晚膳间提及欲为我定亲于威远伯嫡女。烦厌如丝缠身。然林牧野竟于春狩大典骑射夺魁,得御赐金弓。彼于众目睽睽之下,策马至看台前,解下所获白狐,掷于我怀,惹得众闺秀艳羡低呼。狐裘雪白,犹带其体温。心……稍乱。”** 字迹开始变得成熟飘逸,力透纸背,提及“林牧野”三字时,笔锋无意识地带上一抹柔婉情愫。
**“五月廿一。宫中流言日盛,言四殿下性情日益阴鸷乖戾,虐杀近侍内监。母严令我不许再提冷宫之事半句,恐招泼天大祸。与彼,久未通音讯矣。今日偶见彼随皇子队列行过宫道,身量拔高不少,背脊挺直,然形容孤绝,眼神冷冽如寒潭深渊,视人如草芥。昔日树洞赠药之情,梅下观灯之谊,恍如隔世之梦,了无痕迹。罢了,终非一路人。”** 墨迹透出深深的疲惫、疏离,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最后一张信纸,墨色浓重,字迹力透纸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潦草与疯狂:
**“七月十五,中元鬼节。惊马非意外!是萧彻!是那个冷宫里的‘四’!彼已成魔!牧野于北境归途遇伏重伤,命悬一线!忧心忡忡,言新帝登基,手段酷烈,欲清旧臣,我谢家树大招风,危矣!悔!悔不当初梅下那一点无谓善念,竟招来今日索命罗刹!彼点名索我入宫,意欲何为?折辱?以报当年‘小怪物’之蔑称?抑或……以我为质,迫谢家俯首就范?此去深宫,如赴龙潭虎穴,恐无归期。若有不测,见此信者,当知萧彻其人,心若蛇蝎,刻薄寡恩!勿忘!勿忘!”**
最后两个“勿忘”,墨点飞溅,力透纸背,如同泣血!
沈言这才意识到这些东西都是出自原主之手,像日记一样,写下了很多事,就连原主谢清晏意外摔下惊马昏迷许久也是信中提到的萧彻所为。
沈言不太能理解,谢清晏这些东西理应在谢府,怎么会在这里还被埋起来了。
信笺从谢清晏剧烈颤抖的手中滑落,如同失去生命的枯叶,无声地散落在荒芜冰冷的草丛中。
寒风穿过倾颓假山的孔洞,发出呜咽般的、如同鬼哭的哨音。
他浑身冰冷,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将他整个人彻底淹没,仿佛被投入了万载不化的寒潭深渊!
真相像一把淬了剧毒、冰冷锋利的匕首,狠狠剖开了被岁月尘封的过往,露出血淋淋的内核。
原主谢清晏,那个锦衣玉食、不识愁滋味的世家小公子,竟然真的是萧彻那晦暗绝望的童年里,唯一的一束短暂却真实存在过的微光!那几块偷偷藏匿的热糕,那几瓶悄悄传递的金疮药,那一盏简陋却温暖的兔子灯……这些在世家公子看来或许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却是深宫寒夜里濒临冻毙的小兽眼中唯一的暖意,被刻进了骨髓,融入了血肉,成了支撑其从地狱爬出、一步步踩着尸骨向上攀爬的全部执念!
而“小怪物”三个字,或许是当年小公子无心的一句戏谑,或许是刻薄孩童的讥讽,却成了帝王心上最深、最痛、最无法磨灭的耻辱烙印!
所以,萧彻登基后,不顾天下物议,不顾谢家百年清誉,不顾林牧野的军功情意,指名索要。
这究竟是病态的占有?是扭曲的报复?还是……一个被黑暗吞噬的灵魂,想拼命抓住那束早已湮灭在无情岁月里的、仅存的光?
而原主,在知晓萧彻就是当年那个阴郁的“四”之后,所有的怜悯和旧情都化作了刻骨的恐惧和怨恨,将曾经那点微末的温暖彻底消磨殆尽。
在他眼中,萧彻是恩将仇报的恶魔,是索命的修罗。
巨大的荒谬感和沉重的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几乎将谢清晏彻底压垮,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不是原主!他没有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怨恨!他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茫然闯入的灵魂,一个连发声都做不到的旁观者!却被迫继承了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被卷入了这场由执念、误解和漫长时光酿成的滔天苦海之中!
他深深地、颤抖着吸了一口带着腐朽气息的冰冷空气,缓缓弯下腰,如同拾起千斤重担,一张张,极其小心地拾起散落在枯草间的、沉重而锋利的过往。指尖抚过最后那张纸上力透纸背、几乎要破纸而出的“萧彻”二字,仿佛能隔着时空,触摸到原主书写时那滔天的恨意与绝望,那浓墨重彩的“勿忘”,如同诅咒,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上。
“你在看什么?” 一个冰冷得如同毒蛇滑过脊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身后响起,打破了荒园死寂的沉默。
谢清晏悚然一惊,浑身汗毛倒竖!他猛地转身,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萧彻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几步之外,玄色绣金蟠龙的大氅上沾着零星的、刚刚飘落的雪花,目光沉沉,如同两道冰锥,精准而冷酷地落在他手中那叠刺眼的、泛黄的、如同罪证般的信笺上。帝王的眼神,在看清那信笺的刹那,瞬间变得比这荒园呼啸的朔风还要凛冽刺骨,充满了被窥破最不堪秘密的暴怒与杀意!
喜欢公子,陛下他又吃醋了请大家收藏:(m.qbxsw.com)公子,陛下他又吃醋了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