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镯定情的温馨并未能持续太久。萧彻心底那头名为“不安”的凶兽,只是被短暂的甜蜜安抚,稍有不慎,便会再次挣脱枷锁,露出狰狞的獠牙。
翌日早朝,便有不开眼的御史,或许是得了某些人的授意,或许是单纯的眼红,竟在奏章中隐晦地提及宸君殿下频繁出入慈安堂,与市井百姓、甚至一些身份低微的商户往来过密,恐有损天家威仪,并暗指慈安堂耗费颇巨,款项去向值得深究。
这奏章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也让朝堂之上泛起了一丝微妙的涟漪。
几位素来古板的言官也随之附议,虽言辞不敢过于激烈,但那质疑的目光和隐含的意味,却像一根根细针,扎在了萧彻最敏感的神经上。
龙椅之上,萧彻面沉如水,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龙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让整个宣政殿的气氛都凝滞了几分。
他没有立刻发作,甚至没有就此事发表任何看法,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扫过下方出列的几位大臣时,冰寒的目光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悻悻地退了回去。
然而,退朝之后,回到乾元殿的萧彻,周身的气压却低得吓人。
他挥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坐在御案后,面前摊开的奏折许久未曾翻动一页。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些御史的话语——“与市井百姓往来过密”、“有损天家威仪”……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提醒他,他的清晏是多么的耀眼,多么的容易吸引旁人的目光,而他这个躲在阴暗处的帝王,似乎永远无法真正地将这缕光完全藏匿,独占。
一种混合着愤怒、嫉妒和恐慌的情绪在他胸中翻腾、发酵。
他害怕那些外界的目光会玷污他的珍宝,更害怕他的清晏会在那些所谓的“善举”和“自由”中,逐渐发现宫廷的沉闷与他的不堪,从而萌生去意。
当沈言像往常一样,提着从厨房新做的点心来到乾元殿时,感受到的便是这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
他心中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将食盒放在桌上,柔声道:“萧彻,忙了这么久,歇歇吧,我做了你爱吃的杏仁酪。”
萧彻抬起头,目光落在沈言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依恋,有渴望,更有一种几乎要破笼而出的黑暗。
他没有去看那碗杏仁酪,而是猛地伸出手,一把将沈言拽到自己腿上,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环住他的腰,力道大得让沈言微微蹙眉。
“清晏,”萧彻将脸埋在他颈间,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日……有没有人去慈安堂烦你?”
沈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症结所在。
他轻轻拍了拍萧彻的后背,试图让他放松些,语气尽量轻松:“没有啊,一切都好。就是几个孩子调皮,爬树掏鸟窝差点摔着,被我训了一顿。”他刻意避开了朝堂上的风波,不想火上浇油。
然而,萧彻却像是没有听到他后面的话,只固执地追问:“有没有陌生男子与你搭话?那些商户……有没有人用不规矩的眼神看你?”
他的问题越来越具体,越来越偏执,呼吸也愈发急促滚烫,喷在沈言敏感的颈侧,带来一阵战栗。
沈言心中叹息,知道他又钻进了牛角尖。
他尝试着解释,语气依旧耐心:“陛下,慈安堂是行善的地方,来往的都是需要帮助的贫苦之人,或是心怀善意的捐赠者。大家都很守礼,没有人会无故来烦扰我。”
可他的解释,在此刻的萧彻听来,却像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那股邪火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萧彻猛地抬起头,眼中血色弥漫,他一把将沈言按在宽大的御案之上,奏折和笔墨被扫落一地,发出凌乱的声响。
“守礼?呵……”萧彻的声音沙哑而危险,带着浓浓的自嘲和戾气,“朕就是太‘守礼’了!才让那些不相干的人,总有借口接近你!总有理由让你离开朕的视线!”
“萧彻!你冷静点!”沈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后背撞在坚硬的桌面上,有些生疼。他看着上方那双几乎失去理智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和愤怒,“别这样!外面都是宫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萧彻低吼着,俯下身,灼热的唇贴着他的耳廓,气息不稳,“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只属于我萧彻一个人!谁都不能觊觎!”
他像是要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在沈言身上打下永不磨灭的烙印,来确认自己的所有权,来驱散那无处不在的、可能失去的恐惧。
“你疯了!”沈言又惊又怒,用力挣扎起来。
这一次,他的抗拒带着真正的怒火和屈辱。
他理解萧彻的不安,但无法接受这种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可能发生的、不顾他意愿的侵占!这根本不是爱,这是病态的囚禁!
他的挣扎如同催化剂,让萧彻彻底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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