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与秦梓苏手持种谔所赠的种家军令牌,欧阳林亦怀揣天下楼二当家萧胜的亲笔书信。种师道见此,自无不信之理。况且秦氏兄妹之母,乃是他自幼最为疼爱的胞妹,而今自己戎马多年,久未得一晤,今朝忽见两个外甥,自是惊喜交加、欣喜万分。遂当即传令麾下校尉,于中军幕府之中设宴款待,命人好生招待三人。
不多时,当值的小校尉便吩咐军中炊卒,满满当当地整治了一桌酒饭。虽地处塞北幽州,饮食自不及京师精致,但烤得酥香的羊腿,新猎的山鸡与野兔,腌得入味的咸鱼,皆列于案头。堆若小山的粟米饭团热气蒸腾,旁侧则是一锅稗豆杂粮熬成的浓粥,黏糊糊、浆糊糊的,虽难称鲜美,却自有几分军旅之气、边地之味。
种师道当先落座,笑容满面地招呼道:“快快请坐,莫要拘束。” 语罢,亲自请秦岳、秦梓苏与欧阳林分席而坐,又笑道:“军中吃食粗粝,哪比得上你那天下楼的山珍海味,只盼几位莫要嫌弃,且权作边地风味,凑合一餐罢了。” 说着,他便唤侍卒斟酒,酒香微溢,随风而散。种师道举杯笑道:“按军中政令,行伍不得饮酒,然今日故人重聚,亦是喜事一桩,便破一例——每人三盏,过则不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人吃喝以毕。种师道令人撤去残席,旋即换上清茶一盏。他捧着茶盏,轻吹一口热气,笑道:“你们几个,虽说有令牌信书在身,我自然信得过。只不过这一路奔波,总得让我这当舅舅的问两句,也算是尽尽这多年未尽的亲情。”
他说着摇了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感慨:“当年你们还只是乳臭小儿,如今再见,一个个都长这么大了,竟还有了几分江湖气。苏丫头你小时候最爱哭鼻子,如今也学了拳脚不成?还有岳儿,你小时候调皮得很,如今竟也这般稳重了。”
他笑着叹了一声,转而看向欧阳林,道:“林小兄弟我虽是头一回见,但看你年纪轻轻,与秦岳和秦梓苏又交往亲密,就和他们一样,也一起唤我舅父便是。来来来,咱们这茶刚热,说说你们如今都拜在谁门下,这趟又是为何随信而来?”说罢,他放下茶盏,笑意盈盈地望着三人,眼底尽是亲切与探问。
听到种师道关切的询问,秦岳和秦梓苏,欧阳林也不隐瞒,当下原原本本的把自己的师承来历,一五一十的跟种师道言明。说到末了,便听秦岳正声道:“舅父,我们此番前来,正是欲投军报国。”他指了指欧阳林道:“小林子乃是天下楼的少东家,天下楼的二当家萧胜乃是他的亲二叔。萧前辈收到正义门的密报,说是当今圣上想要与金国两面夹击,瓜分大辽,我等俱是大宋子民,自当不敢后退一步,愿在军前略尽绵薄之力。”种师道眼带微笑,欣慰的看着几人,他与萧胜本就是旧事。与剑神和刀皇也是神交许久,如今见欧阳林亲至,自也将其视作自家子侄。更何况秦岳、秦梓苏乃是他胞妹之子女,骨肉至亲,久别重逢,心头自是百感交集。听着三人娓娓道来各自的身世与师承,种师道频频点头,脸上笑意未减。直到秦岳说出“从军报国”四字时,他眉头微蹙,神情略敛,手指轻轻敲着茶盏沿口,似是在沉思权衡,一时不语。
少顷,种师道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眸中寒意一闪而过,缓缓说道:“你们说得不错,朝廷确已下定决心,这一次,要与金人联手,共破辽国。”
他放下茶盏,眼神沉凝,语气亦随之低缓:“早在三年前,朝中便派使者北上,密议于海道之上,与金人缔下‘海上之盟’。表面说是两国联兵,南北夹击,分取燕云旧地,实则暗流汹涌,步步杀机。”
帐中气氛微凝,他顿了顿,抬眼望向几人,缓声道:“此番伐辽,太宰童贯挂帅为主,居中统调三军,自东京起兵,号称二十万众,声势虽大,然其中虚实相间,真正久经战阵、可堪重任者,恐怕不过六七万之数。”
他微微摇头,自嘲一笑:“老夫受命为左路先锋,统厢军与勤王义勇之兵,约五万,自太原一线沿边北上,取辽东防线之要隘。郭药师降宋之后,亦划入我帐下调遣,然其新附未久,京中大臣犹心存猜忌,所拨兵马不过千余,编列中军,未授实权。”
他语气低沉,却铿锵有力:“宋金联兵,听来固是气势如虹,实则金人之心何尝可测?他们破辽志切,不惜孤军深入;而我大宋百年无战,兵弱将骄,法令松弛,此番大举北征,若稍有不慎,不但功败垂成,反恐成金人之踏石。”
种师道拈须而叹,语气一缓:“只是圣命已下,将令如山,纵知前路荆棘遍地,我等身为武臣,唯有披甲上阵,死而后已。”
说到此处,他将茶盏轻轻放下,目光凝注,望着秦岳三人沉思良久,这才缓缓开口道:“你们三人愿投军报国,老夫自是心中欣慰,倍感欣喜。”他目光一转,落在秦梓苏身上,语气顿缓几分,道:“岳儿与林儿俱是男子,入营为兵,自无不妥。只是苏儿你是女子,军中毕竟多有不便,凡事牵涉军纪,不得不慎。”说罢又顿了顿,似是在斟酌措辞,片刻后方才说道:“依我所见,若你一心从军,倒也并非不可。只是……须得女扮男装,这样方能在军中行事方便,也免去旁人疑窦。” 说到这里,他这才展颜一笑,语气半是调侃半是郑重,道:“若是你不听话,可莫怪舅舅动用军法,打你这丫头的屁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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