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那句“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那沙哑的声音曾在他耳边絮叨,他却从未真正听进心里去,只觉得是老人家的唠叨。
这些曾经被他忽略、轻视、甚至潜意识里排斥的细节,此刻却像一把把迟钝却无比锋利的刀子,带着冰冷的寒意,反复地、狠狠地切割着他那颗早已麻木的心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痛楚。
他甚至连老乞丐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从未问过。
他甚至在老乞丐活着的时候,都从未真正地、发自内心地感激过那半碗米汤的恩情!只是被动地接受,内心毫无波澜。
他只是把那半碗米汤,当成了绝境中偶然遇到的一点微不足道的施舍,甚至还在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暗暗鄙夷过这种底层挣扎者之间交换的、卑微的善意。他凌云,曾经青云宗的天之骄子,竟沦落到要接受一个乞丐的施舍?这念头曾让他感到屈辱。
可现在,这个给过他善意、给过他一丝活下去的希望的老人,死了。
死得如此无声无息,如此卑微,如此轻飘飘。
就像路边一颗最不起眼的尘埃,被风吹走了,消失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不会在这世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的存在和消亡,对这座冰冷的城市,对青云宗,对他凌云过去的辉煌,都毫无意义。
“对不起……”
凌云嘴唇翕动,低声呢喃着,声音沙哑干涩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巨大的酸楚堵在喉咙里,让他发不出更大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在向谁道歉。
是向那个静静躺在冰冷稻草堆里,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的老乞丐?
还是向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麻木不仁、不知感恩、在苦难中迷失了方向的自己?
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决堤般从他酸涩的眼角汹涌而出。泪水,大颗大颗地滑落,砸在他同样冰冷、布满冻疮的手背上。
那滚烫的泪水,砸在冰冷的手背上,带来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暖意,却几乎在瞬间就被周围无孔不入的寒气冻结,只留下一点冰冷的湿痕。
这是他第一次,为别人流泪。
在青云宗意气风发的时候,他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只觉得弱者的苦难是理所当然,从未为任何人的不幸而动容半分。被无情逐出宗门、打落尘埃后,他受尽白眼和屈辱,流过的泪,也都是为了自己的不幸、自己的不甘、自己失去的荣光——全是为了自己。
可这一次,这滚烫的、不受控制的泪水,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老乞丐。
为了他那卑微却戛然而止的生命。
为了他那句在死亡映照下,显得如此沉重而珍贵的“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
也为了他自己这浑浑噩噩、不知所谓、如同行尸走肉般的人生。
凌云缓缓地、沉重地蹲下身,膝盖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伸出仍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尖冰冷僵硬,动作却异常轻柔,小心翼翼地,为老乞丐理了理身上那些散乱的、冻硬的破布,试图将他裹得更严实一点,仿佛这样能驱散一些那可怕的冰冷。
他的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敬畏和小心,仿佛怕惊扰了老人这最后、也是唯一的安眠。
“老丈,对不起……我没能……”
他想说“我没能救你”,想为自己昨夜的离去、为没能带来更多食物、为没能分享一点草料棚里或许更厚实的稻草而道歉。然而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哽住了。他发现这句话是如此苍白无力,虚伪得可笑。
他连自己都快要养活不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像野狗一样在垃圾堆里刨食,又能救得了谁呢?昨夜他自己也是靠着那半个冻硬的红薯才勉强撑过来的。一个连自身都难保的弃徒,谈何救人?这认知像冰锥一样刺穿了他。
他环顾了一下破败阴冷的庙堂,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一堆散落的、同样破旧不堪的麻布上。那是老乞丐平日里一点一点捡拾积攒起来,准备在更冷的时候用来裹在身上御寒的最后指望。
凌云默默地走过去,俯身将那些冰冷的、散发着尘土味的麻布抱了起来,沉甸甸的。
他回到老乞丐身边,小心翼翼地将老人的身体连同那些盖着的破布稻草,一起包裹进这些更大块的麻布里。他的动作很笨拙,手指冻得不听使唤,甚至有些僵硬,好几次麻布从他手中滑落。
但他做得无比认真,全神贯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神圣的仪式。一层又一层,尽可能地将那冰冷的、瘦小的身躯包裹起来。
这是他唯一能为这个老人做的、最后的事情了。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
裹好之后,他看着那个被层层麻布和稻草包裹起来的、显得更加瘦小、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身影,心中翻腾着难以形容的滋味——是悲伤,是无力,是巨大的空洞。
他不能让老乞丐就这么毫无遮掩地躺在冰冷的破庙里,任由饥饿的老鼠或者野狗啃食,那是对逝者最后的亵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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