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的杨记包子铺像匹被驯顺的野马,褪去了开业时的暴烈热闹,却在晨光里踩出稳健的蹄声。榆木桌椅被磨出温润的包浆,墙面上“辣味自添”的红纸已经泛黄,却不妨碍每日卯时刚过,蒸笼热气就顺着雕花窗棂钻进南街的晨雾里。杨大江的算盘珠子打得山响,刘秀芝的酸汤面片煮得咕嘟冒泡,周婆子揉面时腕间银镯叮当,杨大川这个跑堂的也比开业那日更多了几分从容。
“周婶子,第三笼包子该换屉了!”
刘秀芝掀开锅盖的瞬间,白雾裹着肉香扑了满脸。周婆子擦了把汗,面团在她掌心跳出圆舞曲:
“少奶奶放心,错不了。”
这半个月下来,周婆子的包子褶子比绣娘的针脚还齐整,连最挑剔的茶馆掌柜都忍不住每日来两个素包。
生意稳了,舒玉却闲不住。野人沟的荒山顶在她眼底晃成了会发光的金元宝——杨家的底子还是太薄了,这个吃人的社会银子也许会成为她的底气。这日晌午,日头刚过枣树梢,她就拽着杨老爹的袖角直晃:
“阿爷,陶窑该选址了吧?”
杨老爹被晃得烟锅差点掉地:
“小祖宗,等周贵把沤的粪肥翻完……”
“周阿爷和赖子叔两个人能忙得过来!”
舒玉踮脚指着田垄,王赖子正举着锄头追野鸡,周贵弯腰捆麦秆的架势像在给大地系腰带,
“您看他俩在地头干的高兴着呢!”
钱师父拄着烧火棍凑过来:
“得,老夫陪你们走一趟。”
老头儿最近迷上了改良灶台,裤脚还沾着灶灰,活像刚从炼丹炉里蹦出来的老神仙。
野人沟的荒草在风里翻着绿浪,舒玉踩着露水跑在前头,发辫上沾的蒲公英像落了满头星子。杨老爹和钱师父在半山腰比划陶窑方位,周云像棵移动的树桩跟在舒玉身后——这壮小伙自从被指派保护小东家,就寸步不离,斧头别在腰间,活像个护崽的大熊。
野人沟的日头毒得很,晒得周云后脖颈火辣辣地疼。他攥着砍刀跟在小祖宗身后,眼瞅着舒玉把片杨树林祸害得跟遭了蝗灾似的——小丫头踮脚掰断根嫩枝,举到鼻尖嗅了嗅,突然发出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周叔!这树皮怎么是苦的?!书上不是说构树皮味甘么?"
周云盯着她手里那截杨树枝,喉结上下滚了滚。凑近细瞧,树杈上还挂着个毛毛虫。他接过树枝,搓着树皮下的纤维,突然“噗嗤”笑出声:
“小东家,这不是构树,是没长开的杨树苗。”
“轰隆——”
舒玉仿佛被雷劈中,攥着树皮的手直哆嗦:
“你说啥?”
“小姐,您要找的构树……是不是叶子像鸭掌,树皮能撕成条的那种?”
“对对对!就是能撕出纤维的那种!”
舒玉激动地比划着,双手在空中抓挠,
“纤维!纤维你懂吗?”
周云憨厚的方脸上写满迷茫,挠头时簌簌落下几片杨树皮屑:
“纤、纤维是啥?过年祭灶用的细苇杆?”
“噗——”
舒玉一口水呛在嗓子眼,
“嗯……纤维就是……”
她突然揪住自己衣襟“刺啦”撕开道口子,
“你看这麻布!这些一丝丝的东西!”
“哦——!”
周云眼睛倏地亮了,
“这不就是搓麻绳的筋嘛!”
他弯腰扯过一丛狗尾草,
“您看这草茎,撕开了全是丝丝缕缕的,比麻秆还韧!”
舒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徒手把草茎撕成蒲公英似的白絮,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所以你早知道我要找这种‘筋’?”
“您天天念叨‘纤维’,俺还当是书上的啥东西嘞!”
周云憨笑着举起块树皮,
“您瞅这构树皮,撕起来跟扯面条似的——这不就是现成的‘纤维’嘛!”
舒玉手里的柴刀“当啷”掉在地上。她缓缓扭头看向不远处那丛真正的构树,叶片在风里舒展成五指状,树皮上密布着银丝般的纤维。这场景像盆冰水浇在她天灵盖上——原来这半年她薅秃的是片杨树林!她仿佛听到了自己裂开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爆鸣惊飞了满山麻雀。舒玉抱着脑袋原地转圈,绣鞋把地上的杨树皮踩得稀烂:
“居然从一开始就错了!我居然把杨树当构树!”
她突然揪住周云的衣襟摇晃: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周云被晃得头晕眼花:
“您说找‘树皮能造纸的树’,俺以为纸得用金贵的树......”
“要是只要筋的话,麻秆筋就不少呢!”
“麻秆?”
舒玉突然僵住,葡萄眼瞪得溜圆:
“麻皮纤维更长是不是?”
“可不是!”
周云指着山脚下人们随意撒来引火的麻田,
“咱家引火的麻秆堆得比房高,麻皮搓的绳子能用三年......”
舒玉“噗通”跪坐在枯叶堆里,望着远处袅袅炊烟中若隐若现的杨家小院。她终于明白为何每次实验都像在和面团较劲——敢情自己天天拿杨树皮当宝,真正的造纸材料竟被当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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