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元年的腊月初,寒风像刀子似的刮过京城的胡同。兰穿着身不起眼的青布棉袄,腰间别着把匕首,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画像 —— 上面是个眉眼温和的老太监,名叫刘忠,是当年看守赵青 “自缢” 偏殿的侍卫,如今据说在南城的破庙里讨饭。
破庙的门被雪压得半塌,里面弥漫着煤烟与霉味。角落里缩着个头发花白的人影,正用根枯枝拨着快要熄灭的火堆,露出的手腕上有圈深深的疤痕,是当年被铁链勒的。兰慢慢走过去,将手里的窝头递过去,声音放得很轻:“刘公公,还认得我吗?”
老太监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火光里闪了闪,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喉咙里像堵着团烂棉絮,咳了半天才喘过气,指着兰的脸,嘴唇哆嗦着:“兰…… 兰姑娘?你是当年给赵秀女送过柳编兔子的小宫女?”
兰的心头一紧,果然是他。她蹲下身,将画像放在他面前:“刘公公,我是来问您句话 —— 景泰三年三月十五夜里,赵青秀女到底是怎么死的?”
刘忠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像被雪冻住了。他猛地将窝头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墙角缩:“别问我!我不知道!她是自缢的!是我亲眼看见的!” 他的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住的猫,眼里的恐惧却藏不住 —— 那不是对往事的遗忘,是对威胁的本能反应。
兰从袖中取出块玉佩,上面刻着半朵兰草,另一半本该在赵青那里。当年赵青被带走前,偷偷将这半块塞给她,说 “若我活不成,求你让我家里人知道,我没偷东西”。玉佩在火光里泛着温润的光,照亮了刘忠脸上的挣扎。
“赵秀女的侄女还活着,” 兰的声音带着穿透力,“在宁古塔的雪地里挖参,说要攒够钱回苏州,给姑姑立块碑。可她连姑姑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您忍心让她这辈子都活在糊涂里?”
刘忠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过了许久,他才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是…… 是赵珏!他看中了赵秀女,想让她做侧妃,被拒绝了。那天夜里,他带着三个侍卫闯进偏殿,捂住赵秀女的嘴…… 我躲在门后,看见他们把她勒死,再吊在房梁上,伪造自缢的样子……”
他忽然抓住兰的手,指甲深深嵌进她的肉里:“赵珏让我说是我发现的,赏了我五十两银子,可转头就打断了我的腿,把我扔进地牢,说‘敢往外说一个字,就让你跟赵秀女一个下场’!”
破庙外的风卷着雪沫子灌进来,火堆 “噼啪” 爆了声,映着刘忠脸上的泪。兰掏出帕子给他擦脸,忽然发现他的怀里藏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支桃木小箭,箭杆上刻着个 “青” 字 —— 是赵青当年那支,不知他是怎么藏下来的。
“这箭……”
“我偷偷捡的。” 刘忠的声音哽咽着,“总想着有一天能还给她家人,可我这腿,连庙门都出不去……”
兰将小箭小心地收好,又问:“李御史的案子,您知道些什么?他被处死那天,您是不是在刑场附近?”
刘忠的眼神暗了暗:“那天我被押去给刑场扫地,看见李御史被绑在柱子上,还在喊‘我有账册!能证明赵珏贪饷!’。赵珏的人用布堵住他的嘴,他就用头撞柱子,血淌了一地…… 后来我在墙角捡到块撕碎的账册,上面有‘北境’两个字,被我藏在……”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弯下腰,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层层打开,是半张染血的纸,上面的字迹已模糊,却能认出 “五千两”“赵珏” 的字样。
兰的指尖触到纸上的血迹,冰凉刺骨。她将账册小心地收进怀里,对刘忠道:“公公放心,等案子平了,我亲自送您去苏州,赵秀女的侄女会给您养老。”
离开破庙时,雪又下了起来。兰踩着厚厚的积雪往西城走,那里住着当年给李御史当管家的陈忠。据说他当年带着小主人逃出来后,就在西城开了家鞋铺,铺子的招牌上写着 “陈记”,字体和李御史的笔迹有七分像。
鞋铺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 “叮叮当当” 的敲打声。兰推开门,看见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正在纳鞋底,手上的老茧比鞋底还厚。他抬头看见兰,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买鞋?”
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李御史的那本《农桑辑要》,是当年她从李府废墟里捡的,扉页上有李御史的签名。陈忠的目光落在签名上,手里的锥子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你…… 你是……”
“我是来还东西的。” 兰将农书递过去,“李大人当年常说,等致仕了,就回老家种桑养蚕,这本书是他的宝贝。”
陈忠接过书,手指抚过扉页,忽然老泪纵横:“大人…… 大人死得冤啊!那天他让我带着小少爷从后墙逃出来,说‘账册在床板下,一定要交给信得过的人’,可等我回去找,床板被撬了,账册不见了……” 他从柜台下取出个木盒,里面是块刻着 “忠” 字的玉佩,“这是大人给我的,说‘陈家世代忠良’,我对不起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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