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张奶娘日夜不休的悉心照料,杨泽在真君神殿的日常生活总算步入了正轨。饿了的哭闹能被及时响应,湿漉漉的尿布也能得到迅速更换,基本的生存需求得到了满足。对于一个小小的婴儿而言,这似乎已是莫大的幸运。然而,司法天神杨戬,显然并非一个易于满足于“基本”二字的神仙。他那追求极致、洞察秋毫的习惯,很快便从三界公务延伸到了育儿细节上。
这日傍晚,晚霞的余晖透过窗棂,为冰冷的殿宇镀上了一层暖色。张奶娘照例抱着杨泽,进行一天中最后一次喂奶。或许是因为忙碌了一天有些疲惫,又或许是殿内傍晚的温度略低了些,张奶娘这次端来的乳汁,温度比平日稍凉了那么一丝。对于成年人而言,这点温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感官敏锐、且被杨戬“科学”喂养得有些挑剔的杨泽来说,却是清晰可辨。
他吮吸了两口,便微微蹙起了小眉头(虽然婴儿的眉头并不明显),心里下意识地嘀咕起来:“嗯?今天这奶好像有点凉了……喝下去肚子有点不舒服的感觉。唉,要是奶水温度能一直恒定在最合适的温度就好了,就像……就像恒温水壶一样!可惜这里是神话世界,没这玩意儿。舅舅法力高强,能不能搞个‘恒温法术’加持一下?”
这念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杨戬的脑海中清晰地荡开涟漪。彼时,杨戬正站在不远处,看似在翻阅一卷古老的竹简,实则一部分心神始终系在那个小外甥身上。听到这“恒温”的诉求,他翻阅竹简的手指微微一顿。
凉了?不舒服?恒温?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触动了杨戬那习惯于解决复杂问题的神经。在他看来,让幼崽摄入温度不适宜的液体,确实可能影响其娇弱的脾胃,乃至于气血运行。这并非小事。既然发现了问题,便要解决。而解决问题的思路,对于司法天神而言,自然是最高效、最一劳永逸的。
于是,翌日清晨,当真君神殿后方那间平日里只回荡着锻造神兵利器的铿锵之声、弥漫着天材地宝熔炼时奇异芬芳的炼器房,迎来杨戬本尊的驾临时,所有当值的草头神都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氛。
炼器房的首座,是一位名叫欧冶(追随杨戬后自取的名号,以示对凡间铸剑大师的敬仰)的草头神,他须发皆赤,身材魁梧,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火灵之气。见到杨戬步入,他连忙率领一众炼器弟子躬身行礼:“参见真君!不知真君今日亲临,有何要事?可是要炼制新的神兵?”
杨戬目光扫过陈列架上那些寒光闪闪、符文流转的刀枪剑戟,摇了摇头。他走到炼器房中央的空地,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如何描述那个“特殊订单”。最终,他抬起眼,用那一贯没什么起伏的冰冷语调,清晰地说道:
“炼制一器皿。”
草头神们屏息凝神,等待下文。是炼制收纳仙丹的玉瓶?还是盛装弱水的神盂?亦或是用来镇压气运的宝鼎?
然而,杨戬接下来的话,让所有草头神,包括见多识广的欧冶,都愣在了当场。
“此器皿,需能盛放液体,并长久保持恒温。”杨戬顿了顿,补充了更具体的要求,“温度需恒定在……嗯,略高于凡人体温,触之温润为宜。器身需便于抓握,大小适中,不可过于笨重。材质需坚不可摧,等闲之力不能损其分毫。此外,需蕴含洁净阵法,确保内盛之物不染尘埃,不滋污秽。”
炼器房内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草头神们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与难以置信。这……这要求听起来怎么如此怪异?盛放液体、恒温、便于抓握、坚固、洁净……这组合起来,既不像是攻击法宝,也不像是防御至宝,更不像是辅助修炼的器具。倒像是……像是凡间妇人给婴孩喂奶用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奶瓶!可那是凡俗之物,如何值得真君亲自下令,动用炼器房的资源来炼制?而且要求还如此苛刻,“坚不可摧”、“洁净无暇”,这规格,怕是用来装瑶池仙酿都绰绰有余了!
欧冶干咳一声,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真君,此器……作何用途?属下等也好把握炼制时的分寸和铭刻阵法的侧重。”
杨戬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按令行事即可,何须多问”。但他还是简洁地回了一句:“喂食之用。”
“喂……喂食?”欧冶更懵了。给谁喂食需要用上这等法器?难不成真君养了什么了不得的洪荒异兽幼崽?可也没听说啊!
尽管满腹疑窦,但真君之令重于泰山,无人敢怠慢。欧冶立刻收敛心神,躬身道:“属下明白了!请真君放心,我等必竭尽全力,炼制出符合要求的器皿!”
杨戬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炼器房,留下一种草头神在原地面面相觑。
接下来的几天,真君神殿的炼器房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非典型”忙碌状态。以往这里锻造的都是杀气腾腾的兵刃或流光溢彩的法宝,如今,几位顶尖的炼器好手却围在一起,对着一些看起来格外“温和”的材料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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