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河杀机过后,骨船上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幸存者们各自占据一角,调息的调息,警戒的警戒,彼此间流动着猜忌与审视的空气。那两名曾对陶澈投以异样目光的修士,此刻更是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蛰伏的毒蛇,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刘来依旧闭目盘坐,仿佛外界一切皆与他无关。但若有人能感知到那无形中笼罩全船的寂灭剑意,便会发现,这份“漠不关心”之下,是何等森严的戒备。他的灵识如同最精密的网,捕捉着船上每一缕气息的细微变化,尤其是那两名修士以及……始终背对众人、如同幽灵般的摆渡人。
云疏亦是如此,冰心诀运转周天,灵台澄澈如镜,映照着周遭一切。她看似在安抚身旁的陶澈,实则大部分心神都与刘来的剑意隐隐呼应,形成一种无言的默契与联防。月薇则更加直接,目光不时扫过剩余乘客,手中暗扣的符箓始终未曾收起。
陶澈经历方才一战,心性似乎又成熟了几分。他不再仅仅依赖师尊的庇护,而是尝试学着刘来和云疏的样子,将自身灵识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去感知、去分辨船上那些晦涩不明的气息。这是他修炼《太乙青木长生诀》后带来的灵觉提升,虽远不及金丹修士,却也比寻常炼气期敏锐得多。
在感知掠过船舱角落一个始终笼罩在宽大灰色斗篷中、气息若有若无的身影时,陶澈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那灰袍人自登船起便独自蜷缩在角落,不言不动,甚至连之前的幽影水蛭袭击都未曾出手,仿佛不存在一般。但此刻,在陶澈的灵觉中,那灰袍之下,似乎有一双眼睛,正透过斗篷的缝隙,静静地……注视着他。
那目光并非恶意,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与沧桑,让陶澈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仿佛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被轻轻触动。他下意识地抓紧了云疏的衣袖。
云疏立刻察觉到他细微的异样,传音问道:“澈儿,怎么了?”
“那个穿灰袍的人……好像在看我。”陶澈小声回应,带着一丝不安。
云疏清冷的目光立刻投向那个角落。几乎同时,刘来闭合的眼睑也微微动了一下。
灰袍人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注视,那探究的目光悄然敛去,重新归于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陶澈的错觉。但其身上那股若有若无、却隐隐与陶澈体内《太乙青木长生诀》灵力产生一丝极微弱共鸣的气息,却未能完全掩盖。
“此人……不简单。”云疏传音给刘来,语气凝重。她未能看透灰袍人的深浅,但那份隐隐的共鸣感,让她心生警惕。青帝传承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
“静观其变。”刘来回应简练,寂灭剑意如同无形的触手,更加严密地锁定了那个角落。只要灰袍人有任何异动,迎接他的将是雷霆一击。
骨船依旧在无尽的黑暗中前行,船头骨灯摇曳,映照着一张张或明或暗的脸。
时间的流逝变得愈发难以琢磨。或许又过了数个时辰,前方极远处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于骨灯的光芒——那是一种浑浊的、如同黄昏般的光亮,并且随着骨船的前行,在逐渐放大。
“黑风口,快到了。”
摆渡人沙哑的声音首次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船上幸存者们精神皆是一振,中州就在眼前!只要能踏上中州的土地,北域的追杀、刀阁的阴影,似乎都能暂时抛在身后。
然而,就在众人心神被前方光亮吸引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两名一直蛰伏的修士,眼中猛地爆发出狠厉之色,其中一人挥手打出一道乌光,并非攻向刘来等人,而是直射船头操控骨船的摆渡人!另一人则身形暴起,周身血光缭绕,施展出某种燃烧精血的秘法,速度激增,五指成爪,带着腥风,直取被云疏和月薇护在中间的陶澈!
他们的目标明确无比!一人牵制可能干预的摆渡人,另一人则趁众人注意力被前方吸引的瞬间,强行掳走身负精纯木灵之气的陶澈!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
“找死!”
云疏凤目含煞,流云剑瞬间出鞘,凛冽的冰寒剑气如同冰川崩塌,迎向那血爪!月薇亦是娇叱一声,早已准备多时的数张攻击符箓瞬间激发,雷火交加,封锁对方闪避空间。
但那名修士显然抱有必死之心,对攻向自身的攻击不闪不避,只是将护体灵光催到极致,血爪依旧坚定不移地抓向陶澈!
眼看陶澈就要被擒——
嗡!
一道比黑暗更深邃、比死亡更沉寂的灰暗剑光,后发先至。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绝对的虚无与终结。
那扑向陶澈的修士,身形骤然僵住,脸上的狞笑凝固,血光溃散,眼中的神采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黯淡。他的身体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却在下一刻,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化作漫天飞灰,消散在黑暗之中。
而射向摆渡人的那道乌光,也在接近船头时,被一层突然浮现的黑色涟漪吞噬,消失无踪。摆渡人甚至未曾回头,依旧稳稳操控着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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