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3月17日,清晨。
一股混合着陈年霉味、劣质煤烟和淡淡血腥气的味道,粗暴地灌入陈默的鼻腔,将他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硬生生拽了出来。意识像沉船的碎片,艰难地拼凑、上浮。耳边是木床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还有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他猛地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清晰。映入眼帘的不是他熟悉的、冰冷而昂贵的ICU天花板,也不是无边无际的坠落感,而是一片斑驳、泛黄的石灰顶棚。几道狰狞的裂缝蜿蜒其上,像凝固的黑色闪电。一只小小的蜘蛛,正不紧不慢地在墙角织着网。
这不是他死前看到的景象。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陈默几乎是弹坐起来。剧烈的动作牵扯着年轻却陌生的筋骨,带来一阵酸涩的痛感。他低头,看到的是一双骨节分明、却带着少年人特有青涩的手。指甲缝里甚至还有没洗干净的墨迹。
这不是他纵横金融界十余年、操控亿万资金、最终却被至亲背叛推下天台的那双,属于四十三岁陈默的手。
“咳咳…咳…默默?你醒了?”旁边那张更破旧的小床上,传来母亲赵秀兰虚弱又带着关切的声音。那声音像砂纸摩擦着陈默的耳膜,也狠狠磨砺着他的心脏。
他僵硬地转过头。
母亲赵秀兰侧躺着,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嘴唇是失血的灰白。她正用手帕死死捂着嘴,指缝间,刺目的鲜红正一点点洇染开来,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带着死亡的气息。那方洗得发白的手帕,已经浸透了大半。她身下的床单,也沾染着点点暗红。
轰——!
前世的记忆,如同被引爆的炸药库,裹挟着冰冷的绝望和焚心的仇恨,瞬间将陈默淹没!
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这不是梦!他,陈默,一个在2023年被二叔陈建国和那个道貌岸然的港商合伙人周世昌联手设局、侵吞所有资产后,从三十八层天台推下去的金融精英,竟然回到了1990年!回到了他十八岁,高三,人生最绝望、最无力的起点!
这个时间点…母亲赵秀兰,国营纺织厂的下岗女工,积劳成疾,肺癌晚期!家里一贫如洗,连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只有两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一个掉了漆的破木柜。而他,刚刚经历完一场重感冒,昨天才退了烧。前世,就在这个春天,他眼睁睁看着母亲咳干了最后一滴血,在无尽的痛苦和对他未来的担忧中撒手人寰。那份刻骨铭心的无力感,是后来支撑他在金融界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动力之一,却也最终成了将他推向深渊的诅咒。
而现在,噩梦重演。
“妈!”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颤抖和恐慌。他几乎是扑到母亲床边,小心地扶起她瘦削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肩膀。那轻飘飘的重量,像压在他心头的巨石。
“没…没事,老毛病了…”赵秀兰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把手帕藏到身后,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那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松弛,透着病态的冰凉。触目惊心的红,刺痛了陈默的眼睛。
前世金融巨鳄的冷静瞬间被撕得粉碎,只剩下一个儿子面对至亲濒死的恐惧和疯狂。“咳血了!这叫没事?!妈,我们马上去医院!现在就去!”
“去什么医院…”赵秀兰无力地摇头,眼神黯淡,“那地方…烧钱…咳咳…妈歇两天就好了…你…你还要考大学…”她浑浊的眼里,满是对儿子未来的忧虑,唯独没有对自己的半分考虑。
烧钱?陈默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猛地抬头环顾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家”。斑驳的墙壁,糊着旧报纸;唯一的窗户玻璃裂了道缝,用胶布粘着;地上是坑洼的水泥地;角落里堆着几捆捡来的旧报纸和空瓶子——这是母亲最后一点微薄收入的来源。
穷!穷得叮当响!
前世,他就是因为没钱,眼睁睁错过了母亲最后的手术机会!那种深入骨髓的悔恨和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几乎将他吞噬。但这一次,不再是前世那个懵懂无措的少年!
一股凶戾的火焰,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瞬间烧干了眼中的湿意,只留下淬火般的冰冷和决绝。
重活一次,他绝不允许悲剧重演!
“妈,钱的事,你别管!”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扶着母亲躺下,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好好躺着,我去弄钱!一定要治好你!”
他站起身,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这个破败的家。绝望?不!前世四十三年的记忆,那些尚未发生的滔天商机、那些隐藏在时代缝隙里的巨大财富,就是他此刻最大的依仗!
他需要启动资金!需要一笔救命钱!现在!立刻!马上!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墙角那个破木柜最上层的抽屉。那里,锁着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块老旧的瑞士梅花表。表盘有些磨损,表带也失去了光泽,但机芯依然精准。这是父亲当年跑船时买的,也是这个家里唯一值点钱的东西。前世,母亲到死都没舍得卖掉它,说是给儿子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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