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理寺,陆羽一头扎进了自己的专属地盘——停尸房。
他需要安静。
那个客栈小二的眼神,像一根刺,扎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被标记了。
不是昨天门环上的那滴血,而是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神鹰卫用眼神牢牢锁定。
他们开始怀疑,一个普通的仵作,为什么总能发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细节”。
这很危险。
但陆日思夜想的,却不是如何逃跑,也不是如何撇清关系。
他想的是,那个客栈小二,体型中等,脚步轻浮,下盘不稳,显然不是那个能用内力隔空杀人的顶尖高手。他更像是个负责盯梢和传递消息的探子。
这说明,神鹰卫内部,也有着明确的分工。
执行任务的,和负责收尾的,可能不是同一拨人。
这或许是他的机会。
“陆哥,新送来的那位‘行商’,怎么处理?”陈皮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经过两次命案现场的洗礼,他对停尸房的恐惧,似乎已经转化成了对陆羽的崇拜。
“老规矩,清洗,登记,入殓,等家属来认领。”陆羽头也不抬地说道。
“哦……”陈皮把食盒放在桌上,“这是我娘做的酱肘子,她说您辛苦了,让我带给您尝尝。”
陆羽擦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看这个一脸憨厚的小捕快,又看了看食盒里油光锃亮的酱肘子。
“放那吧。”他的语气,似乎柔和了一丝。
陈皮嘿嘿一笑,也不打扰他,转身就准备出去。
“等等。”陆羽叫住了他。
“陆哥还有吩咐?”
“大理寺的卷宗库,仵作能进吗?”陆羽状似随意地问道。
陈皮一愣,摇了摇头:“不行啊陆哥,卷宗库是机要重地,别说您了,就连我都不能随便进。只有总捕头以上级别的,或者有大理寺卿的手令才能进去查阅。”
“是吗。”陆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想查查关于“神鹰卫”和“虎头令牌”的资料。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不过……”陈皮话锋一转,压低了声音,“如果您只是想查点不那么机密的东西,比如几十年前的陈年旧案,或者一些江湖门派的资料,我可以去找库房的王大爷通融一下。我爹以前帮过他,他欠我们家人情。”
陆羽的眼睛亮了。
“我想查一个失传的刀法,叫《破风刀法》。”他没有提神鹰卫,而是选择了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前几天验的那个护院,用的就是这门刀法。我有点好奇。”
这个理由很完美。
一个技术宅,对自己专业领域相关的知识产生好奇,再正常不过了。
“《破风刀法》?”陈皮挠了挠头,“听着有点耳熟。行,陆哥您等我消息,我下值就去找王大爷问问!”
打发走陈皮,陆羽锁上了停尸房的门。
夜,渐渐深了。
大理寺的喧嚣归于沉寂,只有远处传来一两声巡夜人的梆子声。
停尸房里,烛火摇曳,将陆羽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从勘验箱的夹层里,缓缓抽出了那把属于李校尉的佩刀。
嗡——
刀身轻颤,发出一声龙吟般的低鸣。
陆羽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李校尉一生苦练刀法的画面,如同电影般飞速闪过。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汗水,伤口,破旧的草人,还有刀锋划破空气时,那独特的呼啸。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刀锋般的锐利。
他动了。
没有花哨的起手式,只是简单的一记直劈。
然而,刀锋过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叫!
呼!
一道凌厉的刀风,擦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飞过,将三米外桌案上的烛火,瞬间吹灭!
停尸房,陷入一片黑暗。
陆羽却并未停下。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的动作反而更加流畅,更加写意。
劈、砍、撩、刺、抹……
每一招每一式,都与李校尉的记忆完美重合,却又带着一丝属于陆羽自己的、如同解剖般精准的冷静。
李校尉的刀法,勇猛有余,却失之刚猛。
而陆羽,在继承了这套刀法之后,用他那外科医生般的手,将其中多余的发力点和不必要的动作一一剔除。
刀光,在黑暗中化作一道道银色的闪电,无声地勾勒出一张死亡之网。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羽缓缓收刀而立。
他全身的衣服都已被汗水浸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小成。
不,或许已经超越了李校尉生前的水准,达到了大成的境界。
这就是【逝者之书】的恐怖之处。
它给你的,不单是招式,更是对方一生的感悟和肌肉记忆。你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甚至可以比巨人看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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