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所审讯室的铁门"咣当"一声关上，将李沐言与外界彻底隔绝。刺眼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照着他脸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手腕上的手铐深深勒进皮肉，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静静注视着单向玻璃上映出的扭曲影子。
门再次打开时，张建国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他脱掉警服外套挂在门后，露出紧绷的衬衫和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臂。这个动作让李沐言想起屠宰场工人准备工具时的从容。
"知道为什么带你过来吗？"张建国在对面坐下，指关节敲打着金属桌面。
李沐言抬起肿胀的眼皮："滥用职权？故意伤害？还是非法拘禁？"他的声音因为嘴角的伤口而含糊，却带着令人恼火的笑意。
张建国突然暴起，一拳砸在李沐言腹部。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李沐言闷哼一声，连人带椅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泥地上。视野瞬间模糊，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
"这一拳是为了我女儿摔断的腿。"张建国揪着李沐言衣领将他提起来，呼吸喷在他脸上，"你知道我从病房窗户看见她躺在雪地里时是什么感觉吗？"
李沐言吐出一口血沫，竟然笑了："比看见她和我在一起还难受？"
又一记耳光甩过来，李沐言的头猛地偏向一侧。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他尝到一颗松动的牙齿。前世的记忆突然浮现——那年他刚当上项目经理，被甲方的工程部长当众羞辱，也是这般忍气吞声。但这次不同，他心甘情愿承受这些拳头，为那个为他跳窗的女孩。
"你以为你现在有几个破该公司就了不起了，有几个臭钱就能为所欲为？"张建国扯开李沐言破损的羽绒服，露出里面的格子衬衫，"同时玩弄两个女孩的感情，很得意是不是？"
李沐言透过血雾看着张建国扭曲的脸："舒窈告诉过你...我是真心的爱她？"
"放屁！"张建国一把掐住他脖子，"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氧气被切断，李沐言眼前开始发黑。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瞬间，张建国松开了手。李沐言剧烈咳嗽起来，每一口呼吸都像吞下碎玻璃。
"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容易。"张建国从墙角拿起一根警棍，"你哪条腿先迈进我家的？左腿还是右腿？"
警棍带着风声落下，李沐言条件反射地蜷缩身体，硬橡胶砸在肩胛骨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疼痛如潮水般淹没了他，但他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脑海中浮现的是张舒窈蜷缩在雪地里的样子——她当时承受的痛苦，远胜于此。
"叫啊！怎么不叫了？"张建国一脚踹向李沐言膝盖，"在病房外我老婆哭得像个泪人，你凭什么在这装硬汉？"
李沐言的身体在地上蜷成虾米，却依然保持着诡异的沉默。他破损的羽绒服口袋里，手机录音功能正在无声运转。这是他被按倒在雪地里时就启动的，现在正记录着每一声击打、每一句威胁。
"我女儿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京都大学高材生，前途无量..."张建国的声音突然带上哽咽，"就因为你...现在躺在手术台上..."
警棍再次举起，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李沐言艰难地抬头，看到张建国通红的双眼和颤抖的手。这个发现让他心头一颤——原来这个铁血警察也会为女儿流泪。
但是警棍再次抡起，朝李沐言大腿打下来。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急促敲响。张建国烦躁地吼了句"滚"，门外却传来更焦急的回应："张所！分局刘副局长来了！还带着《法制日报》的记者！"
张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与此同时，楼下传来嘈杂的争吵声和脚步声。李沐言嘴角微微上扬——汪俊那个机灵鬼，果然没让他失望。
"你安排的？"张建国一把揪起李沐言，"你以为这样就能..."
"张建国！立刻开门！"一个威严的男声从门外传来，"这是命令！"
张建国的手松开了。他最后瞪了李沐言一眼，转身时已经换上职业化的表情。门打开的瞬间，闪光灯立刻亮成一片。李沐言眯起眼睛，看到汪俊躲在人群后面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刘局，这是个误会..."张建国的声音突然变得恭敬。
"误会？"一个穿职业装的干练女子走上前——李沐言认出她是英城市沐言蔬菜配送有限公司法务部总监鞠晓妮"我的当事人浑身是伤，这算什么误会？"
刘副局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男人，他看了看李沐言的惨状，又看了看张建国汗湿的衬衫，脸色阴沉如水："张所长，解释一下。"
趁众人注意力集中在张建国身上时，鞠晓妮迅速蹲下为李沐言解开扎带，在他耳边低语："录音拿到了吗？"李沐言微不可察地点头，指了指自己破损的羽绒服。
"他拒捕袭警！"张建国突然指着李沐言说，"我有四个警员的证词！"
"是吗？"刘副局长转向身后的年轻J C，"小王，调一下医院门口的监控。"
张建国的表情瞬间凝固。李沐言在众人搀扶下站起来，虽然浑身疼痛，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他看向张建国，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不会起诉你...为了舒窈。"
这句话比任何威胁都有效。张建国眼中的怒火渐渐被困惑取代，他无法理解这个被打得半死的年轻人为何还能保持这种可恨的从容。
"先送医院。"刘副局长挥手示意，"张所长，你跟我到办公室来。"
当李沐言被搀出审讯室时，走廊上的J C纷纷侧目。他的左眼已经肿得睁不开，右腿也因那记膝踹而无法受力，但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沐言！"汪俊挤过人群冲过来，差点哭出来，"你他妈吓死我了！"
"舒窈..."李沐言嘶哑地问，"手术怎么样？"
"很成功，但..."汪俊欲言又止，"她爸派人24小时守着病房..."
李沐言闭上完好的右眼，任由医护人员将他抬上担架。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我一定要见到张舒窈，录音在手，张建国已经输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
救护车的门关上时，李沐言看到派出所二楼窗口，张建国正死死盯着这边。两人的目光隔空相遇，一个满是愤恨，一个平静如水。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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