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八月二日,夜。
白日的闷热积蓄到了顶点,终于在入夜后化作了一场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北平城内外焦灼的土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冲刷着战壕壁上的泥泞,也暂时压下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和血腥气。雨水敲打着指挥部临时加固的屋顶,发出连绵不绝的哗啦声,反而衬得屋内一种异样的寂静。
何志远没有待在燥热的地下指挥所里。他披着一件厚重的军用雨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永定河前沿122师三团二营阵地的泥泞交通壕里。雨水顺着雨衣的褶皱流淌,浸湿了他的裤脚和军靴,冰冷的感觉透过皮革传来。副官陈明和两名贴身卫士沉默地跟在身后,手中的M1932冲锋枪枪口微微向下,警惕地扫视着雨幕中模糊的景物。
他没有通知前线部队长官,只想以一种最不引人注意的方式,看看大雨中的士兵们真实的状态。交通壕里积了没过脚踝的泥水,每走一步都发出“噗嗤”的声响。两侧的防炮洞和掩体里,隐约可见士兵们蜷缩的身影,听到脚步声,有人警惕地探头,认出是他,慌忙要起身敬礼,被何志远用手势无声地制止了。
他走到一处相对宽敞的机枪掩体。掩体用圆木和沙袋加固,顶上铺着雨布,但雨水还是从缝隙渗入,在地上汇成小洼。两名机枪手正就着一盏昏暗的马灯,用沾了枪油的布条仔细擦拭着MG34通用机枪的枪机组件。旁边弹药手在检查弹链,看到何志远进来,三人猛地站起,脸上满是雨水和惊讶。
“继续,当我不在。”何志远的声音在雨声和压抑的环境里显得格外低沉。他走到机枪射口前,拨开挡雨的油布一角,向外望去。外面是漆黑一片的雨夜,只有远处日军阵地偶尔有探照灯的光柱无力地扫过,很快又被雨幕吞噬。永定河的方向传来哗哗的水流声,比平日湍急了许多。
“雨太大,鬼子今晚应该不会摸过来了吧,军座?”一个年轻些的机枪手,脸上还带着稚气,忍不住小声问道。
何志远没有回头,依旧望着外面:“难说。越是这种天气,越容易松懈,也越是敌人可能铤而走险的时候。”他转过身,看着这三个浑身湿透、嘴唇有些发青的士兵,“冷吗?”
“不……不冷!”年轻士兵挺直胸膛,但牙齿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颤。
何志远解下自己的雨衣,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年轻士兵身上。“穿着。”他的动作不容拒绝,然后又对陈明说,“通知后勤,紧急调拨一批防雨帆布和干爽的裹脚布送到前沿各阵地,再熬几锅姜汤驱寒。”
“是!”陈明立刻记录。
“谢……谢谢军座!”年轻士兵抱着还带着体温的雨衣,眼眶有些发红。
何志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身又走进了雨幕,继续沿着战壕向前走去。他看到有士兵在雨中加固被雨水泡得松软的胸墙,有人蜷在漏雨的掩体里,靠着墙壁打盹,怀里还抱着枪。没有人抱怨,只有一种沉默的坚韧。这种无声的力量,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让人动容。
巡视了近一个小时,何志远才返回指挥部。脱下湿透的外套,他感到一阵寒意。陈明赶紧递上一条干毛巾和热茶。何志远接过毛巾擦了把脸,刚端起茶杯,指挥部通往野战医院的专线电话响了。
陈明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微变,捂住话筒对何志远低声道:“军座,是嵩祝寺医院……苏护士长打来的,说……说您之前手臂上被弹片擦伤的地方,她担心雨水浸泡会感染,问您方不方便现在过去换药?”
何志远愣了一下。那是前两天视察前沿时,恰好遇到日军冷炮袭击,一块小弹片擦过手臂,只是皮外伤,他根本没在意,没想到苏青瑶还记着,而且在这大雨夜特意打电话来。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告诉她,我一会儿过去。”何志远放下茶杯,对陈明说。他看了看时间,已是夜里十点多。
嵩祝寺野战医院同样笼罩在雨声中,但这里的气氛更加压抑。手术室的灯光彻夜长明,空气中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和雨水带来的土腥气。何青瑶刚协助完成一台紧急手术,脸上带着疲惫,正站在走廊尽头临时隔出的换药室门口,有些不安地等待着。雨水顺着屋檐流下,在她面前形成一道水帘。
当她看到何志远的身影在雨幕中出现,由陈明打着伞护送过来时,连忙迎了上去。
“军座……”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
“这么晚,辛苦你了。”何志远走进换药室,这里点着一盏汽灯,光线还算明亮。
“不辛苦,您的伤要紧。”苏青瑶示意他坐下,熟练地打开药箱。她的手指冰凉,但动作轻柔而专业。当她小心翼翼地解开旧纱布,看到伤口边缘确实有些发红浸湿时,眉头微微蹙起,“你看,还是沾水了,幸好我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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