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王潮正与几位将领商讨军粮配给的具体方案,见王审知进来,点了点头示意他稍等。
王审知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帐角那巨大的南剑州沙盘上,心中默默推演着夜间骚扰战术的细节,直到王潮处理完手头事务,目光转向他。
“明远,何事?”王潮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掌控大局的沉稳。
“兄长,”王审知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语气平常得像是在汇报一件琐事,“今日巡视流民垦荒,听闻他们提及前几日有南剑州出来的樵夫说,城里夜间动静颇大,似乎往城头运了不少重物。弟想着,或许是守军在加紧备战。我军器械还需两日完备,是否可派一两支小队,夜间轮番上前,敲锣打鼓,射几支火箭,佯作攻势?不求破城,只求扰敌不安,疲敝其守军,亦可试探其防御虚实,为我军日后总攻预作准备。”
他没有提阿福的秘密消息来源,只将情报包装成“流民听闻”,建议也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个临时起意、成本低廉的试探之举。
王潮闻言,走到沙盘前,目光锐利地扫过南剑州城墙模型,沉吟片刻:“嗯……虚虚实实,疲敌扰敌,确是可取之策。张渠所部今日刚休整完毕,便让他去办此事。明远,你对此可还有细案?”
“弟只是粗浅想法,”王审知连忙低头,“具体调度指挥,自是兄长与各位将军定夺。张队正勇猛细心,定能办好。”他将功劳和执行权轻轻推了出去。
王潮满意地点点头,当即对传令兵道:“传令张渠,令他抽调两百精干士卒,备齐锣鼓火矢,今夜子时开始,分批次对南剑州东、北两门进行佯攻骚扰,动静闹大,但不可真个蚁附强攻,保存实力为上!将守军反应详细记下,明晨报我!”
“是!”传令兵领命而去。
王审知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多言,转而汇报起流民垦荒的进度和所需种子、农具的缺口,完全是一副专注于后勤庶务的模样。
王潮听着,偶尔发问,最后批示道:“所需之物,尽量从缴获和王绪私库中拨付,不足部分,可派人持我手令,去向泉州崔刺史商借。务必让流民安定下来,春耕误不得。”
“弟明白。”王审知领命,又闲聊般提了一句,“今日见旧犁难用,忽发奇想,画了个新犁样子给赵师傅琢磨,也不知成不成,且让他试着吧。”
王潮嗯了一声,似乎并未太在意这等“小事”,摆摆手道:“这些农具改良,你看着办就好,不必事事禀我。眼下重中之重,仍是南剑州。”
“是,弟告退。”王审知恭敬行礼,退出了大帐。
走出帐外,夜幕已然降临,星斗初现。王审知长长舒了一口气。南剑州之事已按计划推动,兄长并未因自己的建议而产生任何疑虑。他成功地扮演了一个偶有巧思、专注实务、毫无野心的辅助角色。
然而,就在他准备返回自己营帐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一闪而过——是郑珏。那位老夫子似乎刚从某个营帐出来,正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向文吏们聚居的区域,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但王审知却敏锐地捕捉到他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近乎得意的神色。
王审知脚步未停,心中却是一动。郑珏这表情,可不像是为了经义辩论获胜而该有的。他暗中联络那些旧文吏,究竟在谋划什么?仅仅是抒发不满,还是有了更具体的行动?
他不动声色,继续前行,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但一颗警惕的种子,已悄然埋下。他知道,自己这种“藏锋于拙”的策略,或许能避开大部分明枪,但像郑珏这样执着于意识形态和礼法秩序的对手,其攻击往往来自意想不到的角度。
回到帐中,阿福已点亮了油灯。
“三郎,可要用饭?”
“稍等。”王审知在案前坐下,取出那卷《后勤优化纪事》,在上面简单记录下今日垦荒进度、曲辕犁构思已交赵革、以及兄长同意夜间佯攻之事。笔锋停顿了一下,他还是加上了一句:“郑先生行止有异,留意其与旧文吏往来内容,尤注意是否涉及军中制度、礼法规仪之事。”
他吹干墨迹,将竹卷收起。外面的夜空下,隐约传来部队调动的脚步声和张渠粗豪的吆喝声——佯攻的队伍已经开始集结了。
而更深的暗处,郑珏或许正在与他的同僚们,对着油灯,引经据典,商讨着如何用“祖宗成法”来约束甚至扳回这位日益显露出“离经叛道”倾向的王参军。
王审知拿起筷子,看着跳动的灯焰,目光沉静。
深耕已然开始,无论是土地,还是人心。他播下的种子,有的渴望阳光雨露,破土成长;有的,则需隐藏在厚土之下,等待合适的时机。
这场风暴前的宁静,他必须耐心地、谨慎地守下去。南剑州的城墙,郑珏的暗流,都只是眼前的考验。他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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