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洞府,已然化作了一座血肉磨盘。
曾经的仙家胜景,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精雕细琢的玉石栏杆,化作了齑粉;万载不熄的琉璃灯盏,碎裂一地;就连那引以为傲的护山大阵,都在合道境大能不顾一切的自毁式攻击下,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残余的阵法灵光,如同垂死之人的呼吸,在风雪中明灭不定。
血,是这片废墟唯一的色调。
长眉真人,如同一截被天雷劈中的焦黑枯木,半跪在自己洞府的废墟中央。他那身仙风道骨的道袍,早已被鲜血与尘土染得看不出原色。他的一条手臂不翼而飞,胸口处,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贯穿前后,可以看到其中正在缓慢搏动、却已布满裂痕的内脏。他毕生引以为傲的“无为”道果,此刻正如同风中残烛,光芒黯淡,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他的对面,御兽真君与赤炎长老等人,亦是狼狈不堪。一位合道境大能的临死反扑,其威力是毁灭性的。即便是布下了四象大阵,他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赤炎长老的半边身子被无为道法侵蚀,血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石化迹象;另一位长老的本命法宝,更是被当场击碎,气息萎靡。
但他们,终究是胜了。
“逆贼……长眉……”御兽真君喘着粗气,他看着眼前这位曾经与自己并肩执掌宗门万载的师弟,眼中没有半分同情,只剩下冰冷的、如同在看一件即将完成的“工具”的漠然,“你,还有何话可说?”
长眉真人缓缓抬起头,他那张总是挂着和煦笑容的脸,此刻却因为失血过多与无尽的怨毒,而扭曲得不似人形。他没有看御兽真君,也没有看那些曾经的“同门”,他那双浑浊的、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竟是死死地,望向了千里之外,听雪小筑的方向!
他笑了。
那笑声,沙哑、破败,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充满了无尽的嘲弄与悲凉。
“哈哈……哈哈哈哈……御兽真君啊御兽真君……你以为,你赢了吗?”他一边咳着血,一边疯狂地大笑着,“你……我……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那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罢了!”
“你杀了我,下一个,便是你!我们……我们都得死!都得成为,他炼药的……材料!哈哈哈哈!”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位算计了一生的老人,终于窥见了一丝那恐怖棋局的真相。但,为时已晚。
“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御兽真君眼中杀机爆闪,他不能再让长眉说下去了!他怕,怕自己心中那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对那姓温的妖人的恐惧,再次被勾起!
然而,就在他准备痛下杀手,彻底了结长眉的性命之时,长眉真人,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竟是燃烧了自己道果中最后的一丝本源,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的、充满了决绝与疯狂的流光,不退反进,并非攻向任何人,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着御灵仙山的最深处——镇龙谷的方向,亡命奔逃!
“他要去镇龙谷!他要毁了那头畜生!”赤炎长老失声尖叫,脸上写满了惊骇欲绝!
所有人都明白长眉的意图了!他这是要在临死之前,引爆那座最大的火药桶,拉着整个御灵仙山,为他陪葬!
“拦住他!不惜一切代价,拦住他!”御兽真君发出了此生最惊惶、最愤怒的咆哮!他做梦也想不到,长眉竟还有余力,使出这同归于尽的最后一招!
一时间,数道刚刚才经历过一场血战的遁光,再次不顾伤势,疯狂地向着那道血色流光,追杀而去!一场围绕着“阻止自爆”的生死时速,在这座血色的仙山之上,悍然上演!
……
听雪小筑。
暖阁内,韩宇缓缓将最后一枚黑子,归入棋盒。
“公子,外面……”苏九儿听着那再次响起的、惊天动地的追逐声,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不必理会。”韩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挂着智珠在握的从容笑容,“第一道菜‘君臣反目’,已经品尝完毕。现在,该上第二道了。”
“第二道?”苏九儿好奇地眨了眨眼。
“嗯。”韩宇走到窗前,看着那道正亡命奔逃的血色流光,与身后那几道疯狂追逐的遁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第二道菜,名为——‘道果为饵,钓凶龙’。”
他转过身,揉了揉苏九儿的脑袋,悠悠笑道:“走吧,灵儿。我们的病人,已经等不及了。再不去,这味最关键的‘药引’,可就要……自己烂掉了。”
他说着,便手持羽扇,信步走出了听雪小筑,向着那早已成为风暴中心的镇龙谷,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去。
当他与苏九儿的身影,如同散步般,悠然出现在镇龙谷谷口之时,眼前的景象,恰好是这场追逐战的……最后一幕。
长眉真人所化的血色流光,终究是强弩之末。在距离镇龙谷那九重禁制大阵,仅有百丈之遥时,被御兽真君一记饱含着滔天怒火的“万兽朝皇印”,从背后,狠狠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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