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按在【痴水】剑上的手,瘦骨嶙峋,青筋毕露,却又稳定得,如同焊死在了赌桌之上。
这一刻,整个【轮回赌坊】最嘈杂的角落,陷入了一种比死亡还要深沉的寂静。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只手上,以及,手的主人——那个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酒臭与腐朽气息的废人,剑九渊。
“放手!”庄家那张肥腻的脸,因为极致的愤怒与贪婪而剧烈地抽搐着,他身后的两名合道境护卫,周身灵力鼓荡,散发出冰冷的杀机。
剑九渊没有动,他只是,死死地,按着那柄不属于他的剑。那冰冷的剑身,透过掌心,传来一丝微弱的、仿佛在呜咽的“痴情”剑意,这丝剑意,像一根滚烫的钢针,狠狠地,刺入了他那早已麻木的心脏。
“师兄,你疯了吗?”脑海中,那道白衣虚影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尖锐的焦急与怨毒,“这不是你的剑!这不是你的事!你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还要为一个陌生人,搭上性命?放手!让他也尝尝,被夺走一切的滋味!让他来陪你,一起烂在这泥潭里!”
这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疯狂地撕扯着他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是啊,为什么?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眸,再次望向了叶小钗。
叶小钗依旧沉默。他没有因为剑九渊的举动而露出半分欣喜,也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危险而显露一丝担忧。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像一面镜子,不带任何评判,只是,纯粹地,倒映出剑九渊此刻,最狼狈,也最真实的模样。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只有,一个剑客,对另一个剑客,最平等的,注视。
“找死!”庄家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他向后退了一步,对着那两名护卫,下达了最残忍的命令,“把他的手,给我剁下来!这把剑,是老子的!”
两名合道境护卫,狞笑着,动了!他们没有拔刀,而是,双手结印,两道漆黑如墨,环绕着无数细小怨魂的恶毒锁链,凭空出现,如两条毒蛇,一条,卷向剑九渊按着剑的手臂,另一条,则直接,缠向那柄价值连城的【痴水】剑!
这是【轮回赌坊】的秘术——【缚魂索】,专门用来对付那些输了命,还想反抗的赌徒。一旦被缠上,不仅肉身会被禁锢,连神魂,都会被那无穷的怨念,一点点啃噬干净!
就在那两条【缚魂索】,即将触碰到剑九渊的刹那!
“铮——!!!”
一声,仿佛来自九幽之下,又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充满了无尽愤怒与不甘的剑鸣,从剑九渊的喉咙深处,爆发而出!
他没有灵力,无法施展任何剑诀。他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只是,将自己那残存的、破碎的、充满了无尽悔恨与愤怒的灵魂,将自己对“剑”这个字,最后的一丝尊严与执着,尽数,凝聚在了这一声,灵魂的咆哮之中!
“滚——开——!!!”
一股无形的、纯粹到了极致的“剑意”,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这股剑意,不浩瀚,不磅礴,甚至,带着破碎与衰败的气息。但它,却锋利到了,足以斩断概念的程度!
那两条看似狰狞的【缚魂索】,在接触到这股剑意的瞬间,竟如同被投入了烈火的冰雪,其上缠绕的无数怨魂,发出凄厉的惨叫,当场,便被这股纯粹的剑意,净化得一干二净!锁链本身,更是寸寸断裂,化作了漫天黑气!
那两名合道境的护卫,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蹬蹬蹬连退数步,用一种看待鬼神般的、充满了无尽惊骇的眼神,看着那个依旧瘫坐在椅子上,却仿佛在这一刻,化作了一柄绝世凶兵的废人!
整个赌坊,再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彻底震傻了。一个没有半分灵力的废人,竟凭一声怒吼,吼退了两位合道境的强者?!
剑九渊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吼出这一声,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生命。他眼中的那丝火焰,再次变得黯淡,但,终究,没有熄灭。
而叶小钗,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拿回那柄【痴水】剑。
他只是,缓缓地,伸出手,解下了背上,另一柄,用布条包裹的剑。
他解开布条,露出了那柄通体漆黑,剑身之上,仿佛有无尽狂风与雷霆在咆哮的绝世凶兵——【狂月】!
他看着那依旧死死按着【痴水】剑,仿佛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剑九渊。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包括剑九渊脑海中那道心魔虚影,都彻底石化的动作。
他将手中的【狂月】剑,对着那张早已被各方觊觎的赌桌,轻轻地,一掷!
“铛!”
【狂月】剑,精准地,插在了剑九渊的面前,剑柄,正对着他。剑身,因为巨大的力量,而深深地,嵌入了那由千年铁木制成的赌桌之中,兀自,发出一阵阵充满了无尽战意的、兴奋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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