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像一块厚重的黑丝绒,将清水乡整个包裹了起来。白天残留的最后一丝喧嚣,也被晚风吹进了田野的沟壑里,沉淀不见。乡政府的宿舍楼里,大多数窗户都已熄灭,只剩下林望的房间,还亮着一盏孤灯。
灯光下,林望没有看文件,也没有思考什么宏大的蓝图。他正小心翼翼地用报纸包裹着一盒茶叶。茶叶是托人从县城买的,中等价位的“铁观音”,包装朴素,既不显得寒酸,也绝不扎眼。这是一份恰到好处的敲门砖,带着人情味,却不至于让对方产生收受贿赂的警惕。
他要去拜访一个人。一个在这盘棋局中,可能捏着最关键棋子的人——乡财政所的老所长,张德才,一个还有不到一年就要退休的老会计。
在官场上,求人办事,白天登门是公事,晚上拜访是私交。林望选择的,正是这个万籁俱寂的深夜。
张德才的家在乡政府家属院的角落,一栋有些年头的二层小楼,门前有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院子,几盆菊花在夜色里开得正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地方,就像它的主人一样,透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安稳气息。
林望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衣领,才轻轻叩响了那扇漆皮有些剥落的木门。
“笃,笃,笃。”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一阵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伴随着一个女人警惕的询问:“谁呀?”
“嫂子,是我,党政办的林望,有点事想请教一下张所长。”林望的声音温和而有礼。
门被拉开一道缝,一张睡眼惺忪的脸探了出来,是张德才的妻子。她上下打量着林望,眼神里满是疑惑。
“这么晚了……”
“嫂子,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林望将手里的茶叶递了过去,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
屋里传来张德才略带沙哑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门这才完全打开。张德才穿着一身灰色的旧毛衣,戴着老花镜,正从里屋走出来。他看到林望,眼神明显地顿了一下,那副老花镜似乎都无法掩盖他目光深处的波动。
林望的视野里,张德才的头顶上,两枚标签清晰得如同黑夜里的烛火。一枚是灰色的[明哲保身],另一枚,则是带着冷光的蓝色[恐惧]。
“小林啊,快进来坐。”张德才的语气还算客气,但透着一股疏离。他接过妻子手里的茶叶,随手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连看都没看一眼。
“张所长,冒昧来访,您别见怪。”林望跟着他走进客厅。
屋子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老旧的家具被擦得锃亮,沙发上盖着洗得发白的碎花罩布,一切都显示出主人勤俭本分的生活习惯。
张德才的妻子给林望倒了一杯白开水,便借口去收拾厨房,悄悄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客厅的门。
“小林,有什么事吗?”张德才坐在林望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身体微微后仰,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御姿态。
林望没有急着切入正题,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笑着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张所长快退休了,您在乡里干了一辈子,是咱们清水乡的‘活字典’,我这个年轻人,以后怕是没机会向您请教了,所以特地来认认门。”
这番话放低了姿态,也拉近了距离。张德才脸上的戒备松弛了些许,[明哲保身]的标签颜色淡了一点。
“呵呵,什么‘活字典’,就是混了半辈子饭罢了。你们年轻人才是未来。”他摆了摆手,话虽谦虚,但嘴角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还是透露出对这份恭维的受用。
“您太谦虚了。我刚来,两眼一抹黑,很多事情都得从头学。就说这财政上的事吧,里面的门道,怕是比我看的书都多。”林望顺着他的话头,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自己的目的。
提到“财政”两个字,张德才的身体瞬间又绷紧了。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茶叶末,眼皮低垂,不接话了。他头顶那枚蓝色的[恐惧]标签,又开始闪烁起来。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凝滞。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在计算着双方的耐心。
林望知道,不能再绕圈子了。对付这种老实人,太多的机巧反而会让他更加警惕。
他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换上了一副严肃而沉重的表情。
“张所长,我今天下午,去了趟乡中学。”
张德才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
林望没有看他,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远处的黑暗。“我看到了那栋教学楼,墙上的裂缝,比我这辈子见过的蜘蛛网都密。我看到下课的时候,孩子们笑着闹着,从楼里跑出来,有个小女孩撞在墙上,墙皮跟下雪似的往下掉,就落在她头发上。她什么都不知道,拍拍屁股又笑着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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