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被塞回湿透的裤兜,那段清冷的女性声音仿佛还萦绕在雨后的空气里,余音未散。
世界安静得可怕。
风停了,雨歇了,只剩下新开的沟渠里,洪水找到归宿时发出的“哗哗”欢歌。这声音,此刻听在不同人的耳朵里,滋味截然不同。于村民而言,是天籁;于刘建国而言,是穿心刺骨的噪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牢牢地钉在刘建国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县长苏婉晴的电话,像一把无形的、锋利的手术刀,当着所有人的面,精准地剖开了清水乡的权力肌理,将那层名为“书记权威”的表皮,割得鲜血淋漓。
刘建国感觉自己像一个脱光了衣服,被摁在聚光灯下的演员。每一道投来的目光,都带着审视、探究,甚至是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他头顶上那两团燃烧的鬼火——深红的[嫉妒]与墨绿的[杀心],在苏婉晴的名字出现后,亮度达到了顶峰,几乎要烧穿他的头皮。然而,就在那烈焰之下,一层冰冷的、灰色的[隐忍]标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顽强地覆盖上来。
他不能发作,至少不能在这里。
林望静静地看着他,像一个耐心的猎人,观察着陷入陷阱的野兽。他知道,刘建国这种在官场浸淫多年的老手,有着远超常人的情绪控制能力。越是惊涛骇浪,表面上或许越是风平浪静。
果然,刘建国脸上的肌肉,在经历了一阵细微的抽搐后,竟缓缓地松弛下来。他甚至扯动嘴角,对林望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苏县长啊。”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却努力维持着领导的腔调,“县领导心系我们清水乡,这是对我们的关怀和鞭策。林望同志,你做得很好,能把一线最真实的情况,及时汇报给县长,避免了信息传递的延迟和失真。这很好嘛。”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不仅瞬间将自己从“被绕开”的尴尬处境中摘了出来,反而将林望的行为,定义为了一种“高效的越级汇报”,而他自己,则成了那个大度包容、肯定下属的好领导。
陈副乡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头顶那枚[错愕]的标签旁,又悄然浮现出一枚[叹服]。他心中暗道,书记不愧是书记,这脸皮的厚度和转弯的技巧,自己再学十年也学不来。
刘建国没有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瞬间夺回了场面的主导权:“同志们!虽然洪水暂时得到了控制,但危险还没有过去!苏县长刚才也指示了,防汛工作不能松懈!现在,我命令!”
他一用上“命令”这个词,属于乡的威严便重新凝聚起来。
“陈副乡长!”
“到!”陈副乡长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腰。
“你立刻带几个人,沿着河道下游巡查,设置警戒线,严防有村民靠近!另外,马上联系卫生院,准备好消毒防疫的物资!”
“是!”
“刘干事!”
那个一直想表现的刘干事,此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地喊道:“书记,我在!”
“你去统计所有参与抢险的村民名单,一个都不能漏!乡里要对他们进行表彰和奖励!另外,把所有干部的名字也记下来,这都是我们的工作履历!”
“保证完成任务!”刘干事一边应着,一边偷偷瞥了林望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刘建国三下五除二,将任务布置得井井有条,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是这里的总指挥。他巧妙地避开了林望,却又将林望所做的一切,都纳入了他“领导有方”的政绩框架之内。
布置完任务,他走到那群筋疲力尽的村民面前,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乡亲们,今天都辛苦了!我代表乡里谢谢大家!现在水势缓了,大家先回去休息,换身干净衣服,喝碗姜汤,千万别病倒了!后续的补偿和救助,乡里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村民们淳朴,见书记说得恳切,心里的那点疑虑和警惕也消散了大半,纷纷点头应着。
人群开始缓缓散去,一场眼看就要激化的尖锐矛盾,被刘建国用一套娴熟的官场组合拳,化解于无形。
然而,林望注意到,村民们在离开前,几乎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朝他这边望上一眼,那眼神里,有感激,有信赖,还有一种朴素的认定。他们或许听不懂那些官话,但他们清楚,今晚是谁第一个扛起铁锹,是谁带着他们保住了田地和房子。
人心,不是几句漂亮的场面话就能收买的。
天色渐渐擦黑,夜幕降临。
抢险的工作并没有因为大部分村民的离开而结束。加固堤坝、清理河道、排查隐患……每一项工作都需要人手。
刘建国没有走,他不能走。他脱掉了那双一尘不染的皮鞋,换上了一双从车里拿出来的雨靴,亲自站在大堤上“督战”。他拿着一个高音喇叭,不时地喊上几句口号,或者对某个干部的“错误姿势”进行一番“亲切指导”,领导的派头做得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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