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并非纯粹的“黑”。
那是色彩、光线、温度、意义的多重剥夺。当猎潮者的舰队跃出超空间时,战城外围的星域像是被泼上了一层浓稠的墨,但细看之下,“墨”中又翻涌着无法形容的灰败——不是颜色的灰,而是存在本身衰朽到极致的质感。
舰队本身同样难以描述。
它们没有传统意义上的舰体轮廓,更像是一群移动的墓碑、一队沉默的送葬者。主体由某种非晶态的物质构成,表面不断流淌着类似熔岩的暗红色纹路,但纹路流过之处留下的不是热量,而是彻骨的“冷”——那种连原子运动都会冻结的绝对零度之下的冷。
每一艘舰船的尺寸都堪比小型行星,形状扭曲不定,时而像伸展的骸骨,时而像收缩的心脏。舰船之间没有通讯信号,因为它们本就是同一意志的延伸,如同深海鱼群,动作整齐划一到令人毛骨悚然。
这就是“引潮者”,归墟之潮的先导,归寂祖脉在物质宇宙的触手。
战城内部,恐慌开始蔓延。
虽然肃正派已经下达了禁令,禁止主动攻击,但恐惧不需要命令就能传播。在战城各层区的观景平台上,在无数文明的临时聚居点里,智慧生命们仰望着那片吞噬星光的黑暗,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终结”的迫近。
有人跪下祈祷,有人抱头痛哭,有人呆立失神,也有人握紧武器,眼中燃烧着绝望的火焰。
而在这片混乱中,有三个存在保持着绝对的平静。
战城底层,遗忘回廊边缘。
林默站在太初共鸣器残骸形成的“门”前,仰望着上方——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金属结构,直接“看”到了外部星域中的舰队。
“他们不是来攻击的。”他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边的苏晚解释,“至少现在不是。他们是来...‘评估’的。”
“评估什么?”苏晚问。她的气色好了很多,灵魂本源在造化之树虚影的滋养下已经停止枯竭,甚至开始缓慢恢复。但眉心的九幽莲花印记颜色变得更深了,花瓣上的暗金纹路如同活物般缓缓游走。
“评估我是否真的有资格,提出新的定义。”林默抬起手,掌心的三色漩涡旋转加速,“归寂祖脉虽然偏执,但并不愚蠢。如果我的方案真的比纯粹的湮灭更好,他们也会考虑——前提是,我能证明‘更好’。”
“怎么证明?”
“用存在本身证明。”
话音未落,林默向前踏出一步。
不是走路的那种踏步,而是空间意义上的“位移”——他的身体没有移动,但存在的位置已经转移到了战城最外层的观景平台。那是战城最高的建筑之一,曾经是先觉者议会俯瞰星海的地方,如今被肃正派改造成了防御指挥部。
平台上已经站满了人。
不仅有技术肃正局的官员,还有三位大审判长,以及...刚刚传送上来的巴德尔。所有人都看着林默,眼神复杂。
天机子,那位摘下兜帽的老人,第一个开口:“你打算做什么,纪元之子?”
“和他们谈谈。”林默说得很简单。
“谈?”左侧的大审判长冷笑,“猎潮者从来不和任何人‘谈’。他们只会执行归寂祖脉的意志——终结一切,引导潮汐,清洗纪元。这是无数文明用鲜血验证过的真理。”
“那是因为之前没有人能同时代表三种祖脉。”林默平静地反驳,“你们看。”
他指向外部黑暗。
顺着他的手指,所有人都看到了——在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中,竟然开始有光点浮现。不是星光,而是太初共鸣器散发的银色光芒,穿透战城屏障,在黑暗中点亮了无数细小的光斑。
光斑连接成线,线条编织成网。
而网的中央,正是林默所在的位置。
“我以太初为媒介,以造化为内容,向他们发出邀请。”林默说,“邀请归寂祖脉的显化者,与我对话。不是武力对抗,不是理念争执,而是...展示彼此的道路,让宇宙本身来选择。”
“宇宙本身?”右侧的大审判长皱眉,“什么意思?”
“宇宙有自己的倾向性。”巴德尔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某种了悟的颤抖,“老师曾经说过,宇宙不是冰冷的机器,它有‘偏好’。它会偏爱那些能带来更多可能性、更多复杂性的存在形式。林默现在做的,就是把自己的新定义‘展示’给宇宙看,同时让猎潮者也展示他们的方案,然后...看宇宙会更倾向于哪一边。”
这说法太过玄奥,大多数人听不懂。
但天机子听懂了。
他的眼中爆发出精光:“所以塔灵当年的预言——‘当造化的光重新照亮归墟,太初的门将为所有迷失者敞开’——指的其实是这个?不是指具体的某件事,而是指一个‘过程’,一个让宇宙重新选择方向的过程?”
“也许。”林默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但无论如何,我需要一个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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