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面的冰冷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皮肤，却远不及我心头寒意的万分之一。我死死盯着厨房冷光下的那个“存在”，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演示？用火加工？对着那块生肉？对着……它？
我的目光无法从它脸上移开。那笑容依旧焊在那里，嘴角的弧度僵硬得可怕，眼睛里空无一物，却又像两个小小的、贪婪的漩涡，要将我的恐惧和理智一并吸进去。
它见我不动，偏头的角度又大了一些，几乎成了直角。颈骨发出极轻微的“咔”声。
“不能吗？”它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模仿来的、走调的轻快，但深处似乎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或者说，困惑。像是一个拿到了新玩具却不知道开关在哪里的孩子。
它低下头，视线落回手中的生鸡胸肉上。那块肉冻得硬邦邦，表面凝结着白色的霜粒。
然后，它做出了一个让我胃里翻江倒海的动作。
它把肉凑到鼻子下，深深地、缓慢地吸了一口气。那绝不是人类闻食物的样子，更像是什么东西在分析样本，检测成分。它的鼻翼甚至没有煽动，只是那么固定地、用力地吸着气。
“冰冷的……蛋白质。氨基酸。脂肪。”它喃喃自语，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阅读一份枯燥的报告。“能量层级……低效。结构……需要破坏才能释放。”
它抬起眼，那空洞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脸上。
“火。是高效的破坏方式，对吗？”它问，然后，不等我回答——我也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它做出了更惊人的举动。
它伸出另一只手，苍白纤细的手指，缓缓地、试探性地，触摸了一下冰箱照明灯的外壳。冰箱灯是LED的，几乎不产生热量。
它的手指在灯罩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收回。脸上那诡异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变化，嘴角稍稍拉平了一点，变成一种……不满意的表情？像是实验结果未能达到预期。
“不够热。”它说。然后，它的视线缓缓移动，越过了我，投向了我身后客厅墙壁上的……电源插座。
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
不。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击穿了我的麻木。绝对不能让它碰电！会着火的！会触电的！不管它是什么，它会毁了一切，甚至可能……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求生本能压倒了恐惧。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破碎而急促：“不！不是那样！火……火在灶台上！”
我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厨房的燃气灶。
它的头颅猛地转回，速度之快，带起了几缕黑色的长发。那僵硬的笑容又重新浮现，甚至比之前更“灿烂”了些，仿佛我的回应让它极为满意。
“灶台。”它重复着这个词，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然后迈开了步子。
它的动作……很不协调。像是刚学会操纵这具身体，膝盖弯曲的角度有些奇怪，脚步落地很轻，却又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它一步一步，朝着燃气灶走去，经过我身边时，带起一股微弱的、难以形容的气味——不是阿哲常用的栀子花沐浴露的味道，而是一种更淡、更冷冽的，像是金属，又像是……停尸间的冷气？
我紧紧贴着墙，屏住呼吸，看着它站在灶台前。
它盯着那黑色的旋钮，看了好几秒钟。然后，它伸出手，模仿着或许在记忆中见过的动作，试图拧动开关。
但它的手指没有用力，只是笨拙地在那塑料旋钮上滑动。
咔哒。咔哒。只有空转的声音，灶具没有点火。
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然的空白，一种死寂的茫然。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看旋钮，好像无法理解为什么指令没有得到执行。
它再次尝试，这次用了力，但却是在错误的方向，而且动作粗暴。
“要……向下按……再转。”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细若游丝。
它听到了。动作停顿。然后，它依照我的指示，苍白的手指按下旋钮，然后猛地一拧！
啪！
一簇蓝色的火苗骤然从灶头喷涌而出，跳跃着，燃烧着。
它像是被吓了一跳，整个身体极其轻微地后仰了一下。但下一秒，一种极度强烈的、近乎痴迷的兴趣出现在它空洞的双眼里。
它盯着那跳跃的火焰，一眨不眨。
然后，在跳动的火光照耀下，它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块冻得硬邦邦的生鸡胸肉，直接伸向了火焰的最中央。
嗤——
一股白色的水汽猛地蒸腾而起，伴随着一种生肉接触高温时特有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嘶啦声。焦糊味、夹带着生腥气的怪异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它却仿佛闻到了世间最诱人的香气，那张属于阿哲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满足和沉醉的表情。它甚至凑近了些，几乎要把脸埋进那蒸汽和火焰里。
“啊……”它发出了一声悠长的、扭曲的叹息，仿佛终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东西。
“这就是……火加工。”
它转过头，被火光照亮的半边脸明暗不定，笑容扭曲而狂热，直直地看向我。
“我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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