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看着他好几次差点被风吹得踉跄,却依旧死死地拽着防雨布,另一只手摸索着棚子边缘的绳子,想把防雨布固定住。有几次,他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工具时,背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狼狈,却又异常熟练。
就像在做一件重复了千百遍的事情,即使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暴雨里,也没有慌乱到手足无措。他知道先收什么,再固定什么,哪个工具不能淋雨,哪块布需要先盖好。
林暮看着江川终于把防雨布的一角固定在棚子的铁柱上,然后他绕到另一边,继续和那块不听话的防雨布搏斗。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几缕湿发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滴。他抬手抹了一把脸,甩了甩手上的水,动作粗暴却带着一种野性的生命力。
雨更大了。林暮感觉自己的手指已经冻得失去知觉,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他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湿漉漉的校服领口,试图汲取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可他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那个在雨幕中忙碌的身影。
他看到江川弯腰去搬一个沉重的工具箱,可能是想搬到棚子下面避雨。箱子太沉,他的膝盖弯了一下,脚步踉跄了半步,才稳住身形。然后他咬着牙,把箱子拖到了棚子底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林暮的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
他突然很想冲过去,帮江川递个绳子,或者按住那块被风吹得乱飞的防雨布。哪怕只是站在旁边,帮他看着点别让工具被雨淋湿也好。
可是他动不了。
脚像被钉在了传达室的屋檐下,一步也挪不开。他甚至不敢大声喊江川的名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身影在雨幕中挣扎着收摊,像一个孤独的战士,对抗着突如其来的暴雨和生活的重量。
他算什么呢?一个躲在屋檐下的旁观者,连一把伞都没有,连自己都顾不好,还想着去帮别人?林暮自嘲地笑了笑,笑声被雨声吞没,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江川终于把大部分东西都收拾进了棚子底下。他现在正蹲在地上,用几块砖头压住防雨布的边缘,防止被风再次掀起。他的动作很慢,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冷得发抖。林暮看到他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不知道是在打喷嚏,还是在叹气。
雨幕中的身影看起来格外单薄,却又异常坚韧。像铁北那些废弃工厂里顽强生长的野草,在贫瘠和恶劣的环境里,依旧挣扎着活下去。
林暮的眼睛有些发热,他不知道是雨水打湿了脸颊,还是别的什么。他赶紧低下头,用手背胡乱抹了一把脸,却抹得更湿了。
就在这时,江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雨幕,朝着学校门口的方向扫了过来。
林暮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紧紧地贴在传达室的墙壁上,几乎要把自己嵌进墙缝里。他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被江川发现。
江川的目光在传达室屋檐下停顿了几秒,似乎只是随意一瞥,很快就移开了。他低下头,继续用砖头压着防雨布的边角,动作快了些,像是想赶紧收完摊回家。
林暮松了一口气,后背却已经被冷汗浸湿,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说不出的难受。
他不知道江川刚才有没有看到他。也许看到了,也许没有。在这样大的雨幕里,几十米的距离,能看清什么呢?
江川终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他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和雨水,然后转身走进了旁边的筒子楼单元门。那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再也看不见了。
林暮依旧站在传达室的屋檐下,看着那个空荡荡的蓝色棚子,和漫天的雨幕。雨声依旧很大,地面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冰冷刺骨。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传达室的老大爷咳嗽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小伙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老大爷推了推老花镜,声音沙哑,"要不进来坐会儿?"
林暮摇摇头,小声说了句"谢谢",声音小得几乎被雨声盖住。他抱紧书包,继续缩在屋檐下,目光却依旧望着那个街角的方向。
雨还在下着,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林暮冷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自己都能听见。可他的心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比身上的雨水更烫,比这深秋的寒意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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