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白光像手术刀,把军事法庭中央的悬浮平台切得棱角分明。沈烬站在左边,一身挺括的黑色指挥官制服也压不住他骨头缝里透出的那股野火。他盯着对面,舌尖顶了顶后槽牙,扯出一个冷笑。
“呵,装模作样。”他声音不高,足够让对面的人听见,沙哑里裹着铁砂。
对面,凌朔站得笔直。银发一丝不乱,扣到最顶端的领口紧贴着冷白的脖颈。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指尖在面前悬浮的光屏上轻轻一划。一份作战星图瞬间放大,精确到毫米级的轨道线、能量读数、战舰标识密密麻麻铺开,冰冷又完美。
“肃静!”审判席中央,肩扛三颗将星的埃利斯上将敲下法槌,金属撞击声刺耳。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两人,“卡戎星门战役最终复盘,指挥官沈烬、凌朔,对各自指控做最后陈述。”
沈烬一步踏前,靴子踩在合金地板上,咚的一声闷响,像战鼓擂动。
“指控?”他嗤笑,抬手直指星图一角——那里,一片代表“烬火”舰队前锋的赤红标记,正悍然刺入敌阵最密集的幽蓝区域。“没有老子带人顶上去撕开口子,他那宝贝的侧翼迂回包抄战术能有什么用?”他下巴朝凌朔的方向一扬,满是嘲讽,“@%……#¥都吃不上热的!”
凌朔终于抬眼。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像冻了万年的海,一丝波纹也无。他指尖一点,星图瞬间切换。几道代表凌朔“霜星”舰队支援路线的冰蓝色轨迹线,在距离赤红标记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戛然而止,被一片突兀爆开的、象征毁灭的刺眼白光覆盖。
“支援路线被‘烬火’前锋的失控冲击波完全扰乱。”凌朔的声音没有起伏,平得像电子合成音,“沈烬指挥官罔顾协同指令,擅自改变攻击矢量,导致该区域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引力乱流撕裂了预定航道。”他顿了顿,目光精准地盯在沈烬脸上,“我的副指挥官凌澈,就在那艘被卷入乱流的护卫舰上。”
“凌澈”两个字,像两颗烧红的钉子,狠狠砸进空气里。
沈烬脸上的戾气凝固了一瞬。他猛地攥紧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场战役最后的画面在他脑子里炸开——赤红的能量束像疯狗一样乱窜,敌舰碎片和友军的求救信号搅成一锅粥,通讯频道里全是绝望的嘶吼…还有那艘被扭曲空间瞬间撕裂、炸成一团惨白光球的银白色护卫舰轮廓。
“靠!”沈烬吼了出来,声音震得法庭顶部的悬浮灯都嗡嗡作响。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几步冲到法庭中央那条象征界限的光带前,恨不得把它踏碎。“老子在前头拿命顶着!每一秒都有兄弟变成太空垃圾!你跟我扯什么狗屁航道?!”他猛地抬手,指向凌朔身后那片刺眼的白光区域,手臂都在微微发抖,“那种鬼地方,你让你亲弟弟的船往里钻?凌朔,你到底是算无遗策,还是冷血到拿亲弟弟当诱饵?!”
这话太毒,也太诛心。旁听席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凌朔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下颚线绷紧,一丝极细微的颤抖掠过薄唇。那双冰蓝的眼睛里,第一次翻涌起沈烬从未见过的、压抑到极致的风暴。他放在光屏上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注意你的言辞,沈烬。”埃利斯上将的声音带着警告,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言辞?哈!”沈烬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转身,猩红的眼底烧着疯狂的火,扫视着整个审判席。“老子只知道,是‘烬火’的兄弟用骨头渣子填平了星门!是老子烧光了三个后备能源舱才把那些杂碎堵回去!”他狠狠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响声,“现在,你们这群坐在安全屋里喝着咖啡的老爷们,要用一个贵族小少爷的‘意外’,给老子定罪?!”
他猛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用力拍在面前的悬浮证物台上!
啪!
金属撞击声清脆刺耳。
那是一枚边缘烧得焦黑扭曲的士兵铭牌。上面刻着一个名字:**罗格**。还有一行小小的编号,代表着联邦最底层、最炮灰的那类舰队。
“罗格!”沈烬的声音嘶哑,像砂纸磨过铁锈,“老子的兵!跟了老子三年的兄弟!卡戎战役第一波冲击就没了!连个全尸都没留下,就剩这半块牌子!”他死死攥着那枚铭牌,指缝里都透出焦黑的痕迹,灼热的目光钉子一样射向凌朔。“他的命不是命?千千万万像他一样填进战线的兄弟的命,不是命?!就你凌家的少爷金贵?!”
法庭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沈烬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那枚焦黑的铭牌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所有人心上。
凌朔的目光落在那枚铭牌上,冰蓝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搭在光屏边缘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审判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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