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烟袅袅中,袁阳指腹摩挲着青瓷盏上的冰裂纹:“皇甫兄可曾听闻景王旧案?”
青瓷盏“当啷”磕在案几上,皇甫云霍然起身,官服广袖带翻了一碟茯苓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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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言!”
他疾步阖上门窗,官服上的孔雀补子随着急促呼吸微微震颤,压着嗓子道:“袁兄可知,满朝文武提及这四个字,是要掉脑袋的?”
袁阳神色平淡“你就当我弟兄二人,闲话家常。”
说着提起铜吊子,往青玉盏注了热水。
皇甫云接过,看着水中的荧黄树叶在水中打着旋儿。
窗外忽有寒鸦掠过,皇甫云的声音倏地低下去:“景王...本是先帝最疼爱的幺儿。”
他蘸着茶水在案上画了个月牙,“七岁作《璇玑赋》惊动翰林院,十五岁在秋狩大典上三箭射穿熊罴双目。”
水痕在“熊罴”二字处晕开,像滴未干的血。
“可就在景王加冠那日,先帝当庭摔碎了他献上的和田玉冠。”
皇甫云突然用袖口抹去水迹,“后来景王自请戍守沧州,人人都道是少年意气。”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直到先帝病危那年,契骨十万铁骑连破沧州十三城——”
后堂药柜突然传来窸窣声,皇甫云声音戛然而止。
待确认是夜风穿堂而过,才松了力道继续道:“当时禁军统领建议迁都,是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里夹着片染血枫叶...”
他食指在喉间比划,“景王带着八百轻骑夜渡饮马河,火烧契骨粮草七日不灭。”
药炉上的热气氤氲开来,袁阳看见疯子紧闭的眼皮突然颤动。
皇甫云继续道:“捷报传来时先帝病体稍愈,当即下旨召景王回京。”
“那年腊月初八,景王携景王妃入宫侍疾,父子对弈至深夜。”
窗外忽有夜枭啼鸣,皇甫云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当夜丑时三刻,禁军突然包围景王府。”
“诏狱里传出消息,说在景王书房搜出与契骨可汗往来的密信。”
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官服补子,“三司会审未毕,景王妃就在狱中饮了鸩酒。”
袁阳正要开口,床榻突然传来“咯吱”响动。
那疯子不知何时睁了眼,浑浊瞳孔里泛着血丝,干裂的嘴唇开合着发出气音:“不是...不是...”
皇甫云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半块焦黑的黄绫锦织:“先帝驾崩前夜,本该在太庙斋戒的隆王突然出现在承心殿。”
“次日卯时,景王府三百二十七口已在刑场跪了整夜。”
“第二日,隆王当今圣上,新王登基,拟旨昭告天下,景王与契骨人勾结,意图谋反,大逆不道。”
“景王府三百二十七口人头落地。”
凡与景王来往密切的人员,一律:“——诛——九——族。”
药杵捣在铜臼里的声响突然刺耳,袁阳发现疯子正死死盯着皇甫云手中那半块焦黑的黄绫锦织。
更鼓声遥遥传来,皇甫云将茶汤泼在地上:“袁兄今日就当听了个话本故事罢。”
转身离去时,他官服下摆扫过门边药柜,最底层的当归匣子悄然多了道血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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