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浓稠,粘腻湿冷,带着血狱特有的、混合了淡淡血腥与腐朽的阴寒气息,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离开净业核心笼罩的山谷,林劫立刻感受到那股无孔不入的污秽与死寂压力,如同潮水般重新漫上身体。肌肤表面的淡灰色混沌纹路自主亮起微光,散发出内敛的灰芒,将侵袭的污秽气息阻隔在外,并缓慢吸收、转化着其中相对“温和”的部分。那柄金七给予的短匕握在手中,冰冷的触感和锋刃隐现的暗金纹路,带来一丝微弱但真实的安全感。
金七在前,脚步轻盈而迅捷,几乎落地无声。她并未直线前行,而是遵循着某种复杂难明的轨迹,在嶙峋的黑色怪石、干涸的沟壑、以及偶尔出现的大片诡异菌丛之间穿梭。她显然对这片区域极为熟悉,每一步都踏在相对安全或隐蔽的位置,避开那些可能潜藏危险或容易留下痕迹的地带。她的身影在浓雾中时隐时现,如同一个娴熟的猎手,又似一个警惕的幽灵。
林劫收敛全部气息,将混沌道基的波动压制到最低,全神贯注地跟随在金七身后。他努力模仿着金七的步伐与节奏,同时将微弱的混沌元力凝聚于双足,减轻落地的声音与痕迹。视线受到极大限制,能见度不足十丈,神识更是被灰雾与无处不在的污秽意念压制,只能勉强探查周身数尺范围。他必须依靠金七留下的细微痕迹、气流的微弱变化,以及自身对危险的本能直觉,来保持跟随不落。
四周死寂得可怕。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灰雾无声地翻涌,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令人心悸的、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沉闷轰鸣,或是某种难以名状的、悠长而扭曲的呜咽。空气中飘散着各种古怪的气味,除了腥腐,还有硫磺、金属锈蚀、以及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花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精神压抑的“血狱气息”。
地面崎岖不平,遍布着尖锐的碎石、湿滑的苔藓(颜色暗红或漆黑)、以及不时出现的、粘稠的、不知是何物的暗色水洼。水洼中,偶尔能看到缓慢蠕动的、形态不可名状的微小生物,散发着更加浓郁的污秽波动。
“注意脚下,避开那些‘腐沼’,沾染上会很麻烦。”金七清冷的声音透过灰雾,如同耳语般传入林劫耳中。她头也不回,但显然在时刻关注着身后的情况。
林劫点头,更加小心。他能感觉到,那些看似平静的暗色水洼,内部蕴含着浓度极高的污秽与腐蚀性能量,甚至可能栖息着某些危险的微小孽物。
两人沉默前行,速度不慢,但异常谨慎。金七不时会停下,侧耳倾听,或者蹲下身,检查地面或岩石上某些细微的痕迹——可能是其他孽物留下的爪印、粘液,或者是某种不祥的能量残留。她的眉头始终微蹙,暗金色的眸子在灰雾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显然并未放松警惕。
“这片‘腐骨荒原’,是前往磐石巨城的必经之路之一,也是相对‘安全’的路线,绕开了几处已知的大型污秽巢穴和绝地。”金七偶尔会低声解释几句,既是让林劫了解情况,也可能是在舒缓紧张的气氛,“但‘安全’只是相对。荒原上游荡着各种低阶孽物,更要小心潜伏的猎杀者和……环境本身的变化。”
“环境变化?”林劫低声问道。
“嗯。血狱无日月,但有其自身的‘韵律’。污秽潮汐的涨落,死寂之风的转向,甚至某些强大存在的沉睡与苏醒,都会引动整个血狱环境的微妙变化。有时一片区域会突然变得‘干净’些,有时则会骤然被高浓度污秽笼罩,孕育出新的危险。我们必须在下次大的‘污秽潮汐’爆发前,尽量靠近巨城。”金七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林劫默然。在这片天地,连“环境”本身都是充满恶意的敌人。
前行约莫两个时辰,灰雾的浓度似乎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均匀的浓稠,而是出现了明显的区域差异。有些地方雾气稀薄,能勉强看到更远处扭曲的怪石轮廓;有些地方则雾气浓得化不开,伸手不见五指,仿佛隐藏着吞噬一切的巨口。空气中的污秽能量浓度,也随着雾气浓度起伏不定。
金七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更加谨慎。她取出一块巴掌大小、边缘镶嵌着几颗暗淡晶石的暗金色罗盘,罗盘指针并非指向固定的方向,而是缓缓旋转,不时微微震颤。她时而对照罗盘,时而观察雾气流动与能量变化,调整着前进方向。
“跟紧,前方是‘迷瘴区’,雾气混乱,能量驳杂,容易迷失方向,也容易滋生‘雾魅’之类的诡异孽物。”金七提醒道,将罗盘小心收起,反手握住了背上的长弓。
林劫心中一紧,混沌元力流转加快,感官提升到极限。
踏入所谓的“迷瘴区”,林劫立刻感受到了不同。雾气不再是单纯的灰白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不断变幻的暗紫、幽绿、惨白等驳杂色彩,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混合着令人头晕目眩。空气中的能量乱流更加明显,时而阴寒刺骨,时而灼热粘腻,各种负面的、混乱的意念碎片,如同无形的尖针,不断试图钻入脑海,引动人的恐惧、烦躁、绝望等情绪。若非林劫神魂经过雷罚与污秽重塑,异常坚韧,又有混沌道基包容转化这些杂念,恐怕早已心神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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