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巧妙地将“闲逛”赋予了情感需求的意义,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有点可怜巴巴。同时,再次不经意地提起“父母”,试图微妙地拨动一下对方的情绪——如果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话。
杨玉格的表情似乎没有丝毫变化,但我觉得她眼神里的锐利度似乎减弱了那么一毫米。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理解。”她终于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但下次如果需要外出,最好提前告知我。这是为你的安全负责。”
“一定一定。”我从善如流,立刻答应,表现得像个知错就改的乖宝宝。
房间里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嗡声。
杨玉格没有离开的意思。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房间,最后落在我脸上,忽然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徐生,觉得港市的夜景如何?和内地相比。”
来了。看似闲聊,实则考较。她在核对我的说辞?还是在试探我的状态?
我的大脑立刻像最高效的数据库一样调动起来。港市的街道夜景……霓虹灯牌、双层巴士、熙攘的人流、茶餐厅和药房混杂的招牌、空气中油烟和香水混合的味道……
“很亮,很挤,很有生命力。”我回答道,语气带着适当的感慨,目光略显游离,仿佛还在回味,“招牌叠着招牌,看得人眼花。和内地不太一样,没那么……规整,但活色生香。就是走路得小心点,容易撞到人。”
细节真实,感受主观,符合一个初来者的观感。我甚至加入了“差点撞到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增加可信度。
杨玉格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表示。
几秒后,她忽然迈步,向我走近了两步。
我们的距离瞬间拉近。我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极淡的、一种类似消毒皂的干净气息,混合着一丝极微弱的火药味(也许是心理作用?)。她的身高几乎与我平视,那双眼睛在近距离下显得格外深邃,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徐天铭,”她叫了我的全名,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质感,却有着金属般的冷硬,“玩游戏,需要足够的资本和运气。”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但面部肌肉控制得极好,只是露出适当的困惑:“Madam……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她盯着我,足足有三秒,然后,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绝对算不上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标识。
“你的小把戏,或许能骗过一些人。”她的声音轻得像烟,“但别忘了,这里是谁的主场。有些线,碰了,会烫手。”
说完,她不再看我,转身,径直走向门口。
拉开门,她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停顿了一下,侧过头,留下最后一句话,清晰无误地敲打在我的鼓膜上:
“晚上锁好门。港市的夜晚,影子很多。”
门在她身后轻轻合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门外走廊的脚步声彻底消失。
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从我的脊背上缓缓滑下。
她知道了。
她一定不知道我具体见了谁,说了什么。但她绝对知道我刚才绝不仅仅是去“看夜景”。
那句“影子很多”,是警告?还是确认?
我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那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手指却有些发凉。
棋盘已经清晰,对手已陆续落座。
而我这枚看似被动摆放的棋子,刚刚,完成了第一次危险的自主移动。
阴影重重,但我似乎,已经摸到了这盘棋的几条边线。
接下来,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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