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那团混杂着被蒙蔽的恼怒、对自身处境的不安、以及对杨玉格伤势的隐忧的郁结暂时排出。愤怒是毒药,尤其在这种敌友莫辨、深陷罗网的时刻,它只会灼烧理智,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
我需要冷静。要用最缜密的逻辑去观察、去推理,找到那一线生机。或者在看似毫无关联的碎片中,找到那条能将所有诡异串联起来的隐藏线索。
我的目光从猴子略显忐忑的脸上移开,落在那两位如同山岳般沉默矗立的张龙、赵虎身上。二叔的影子。他们的出现,本身就是当前棋局中最突兀、也最值得深究的一步棋。
“这房间够大,”我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甚至刻意带上了一丝经历惊险后的疲惫与随意,“再加两张床吧。今晚,大家都挤一挤。”
这话是对着空气说的,但意图很明显。猴子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拿起客房电话联系前台。他的执行力在这种事上总是很高。
我走到迷你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没有加柠檬,也没有加任何软饮,只是纯粹的冰水。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刺激着食道,也让思维愈发清晰冷冽。
趁着猴子和前台沟通的间隙,我晃动着杯中剩余的冰块,状似无意地转向张龙和赵虎。
“龙哥,虎哥,”我用了一个相对熟稔的称呼,试图稍稍打破那层职业性的隔膜,“你们之前住在富都宾馆?”
张龙点头,言简意赅:“是的,徐先生。”
“搬过来方便吗?有没有什么贵重物品落在那边?”我问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普通的关心,“需要的话,让小龙明天跑一趟帮你们取过来。”
赵虎接口,声音同样沉稳刻板:“谢徐先生关心。手机、证件、钱包,重要物品都在身上。宾馆里只有一些换洗衣物,不值钱。”
“都在身上……”我轻轻重复了一句,目光掠过他们身上那件看似普通但剪裁极为合身、足以隐藏武器且不影响活动的战术背心。果然是专业人士,随时处于可机动状态。富都宾馆,只是一个临时的、可以随时舍弃的巢穴。那么,二叔派他们来,从一开始就预见到了可能需要长期贴身护卫,甚至……预见到了可能会发生的激烈冲突?
“既然这样,”我喝光最后一口冰水,将杯子放回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明天上午,麻烦你们二位,和小龙一起去楼下的商场转转。买些换洗的衣服,从里到外,备足几套。哦,顺便也给我带两套运动装,方便活动的。”
我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全部挂账就好,记在O记的房账上。他们提供了安全屋,总得提供点配套服务。”
猴子刚好挂了电话,听到这里,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没敢说什么。张龙和赵虎面色如常,只是微微颔首:“明白。”
这个安排,看似是解决实际需求,实则有多重用意。第一,确实需要更换衣物,我们三人都经历了仓库的尘土、诊所的污浊、夜市的奔逃,早已狼狈不堪。第二,将张龙、赵虎和猴子暂时支开一小段时间,我需要一个绝对独处的空间来整理思绪,某些推理需要在无人干扰的情况下进行。第三,观察。观察他们三人一起外出时的互动细节,观察他们对购物挂账此举的反应。尤其是张龙赵虎,他们代表二叔,二叔的人是否会坦然接受O记的“馈赠”?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需要他们离开这个房间。有些检查,必须在他们不在场的时候进行。
前台很快回复,加床稍后就到。等待的间隙,房间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猴子坐立不安,摆弄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代码滚动似乎也无法让他完全专注。张龙和赵虎则选择了一个能兼顾门窗入口的角落,如同两尊融入环境的雕塑,目光低垂,但身体的姿态却保持着最佳的响应状态。
我重新坐回沙发,闭上眼睛,仿佛在小憩。但我的大脑,却如同最高速运行的超级计算机,开始构建模型,输入所有已知参数,尝试推演那个最深藏不露的棋手——三叔徐智信——的真正角色。
参数一:仓库。东湾三期B区仓库,是登记在三叔名下的产业。内部发现了经过改装的高精度工业色谱仪,以及疑似高纯度毒品的虹彩晶体残留。这是一个小型的高纯度毒品或特殊化学物质的中转或精加工点。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参数二:伏击。仓库内潜伏着一名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枪手。其目标起初是针对我和杨玉格两人,后期火力更倾向于压制和击杀杨玉格。这绝非仓促设防,而是一个预设的杀局。
参数三:陈炳坤。他率领一队悍匪,在我逃离仓库后对我进行不死不休的追击,意图明显是灭口或抓捕。
参数四:三叔之前的言论。在弥敦道382号那次看似交心的谈话中,他明确表示要“把丞相伸过来的这些爪子,一根一根,剁掉。”语气狠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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