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小蝶每天都给江亦辰送药送饭。
她早上先去花店开门,把新鲜的石竹、晚香玉摆进玻璃柜,趁着晨光修剪枝叶,等第一波买花的客人走后,又匆匆赶回阁楼——怕江亦辰醒来看不见人会不安。
中午的阳光斜斜照进阁楼,小蝶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揭开江亦辰胸口的纱布,草药的清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里散开,她指尖轻颤,生怕碰疼他新长出来的嫩肉。
“力道轻些,这里还疼。”江亦辰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小蝶立刻收回手,像做错事的孩子般低下头:“对不住,我再轻点。”
他看着她鬓边垂落的碎发,伸手想帮她拂开,却又在半空顿住——他怕自己的唐突会惊扰了这难得的安稳。
有次小蝶带了刚蒸好的南瓜糕,用粗瓷碗盛着,冒着热气。
江亦辰接过碗,咬了一口,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做的点心。
那时江家还没如今这般富贵,母亲总在傍晚蒸南瓜糕,整个院子都飘着甜香。
他眼眶微热,轻声说:“你做的糕,比我家厨子做的还好吃。”
小蝶听了,脸颊泛起红晕,低头搅着衣角:“你要是喜欢,我明天再给你做。”
江亦辰的伤势渐渐好转,能坐起身靠在床头看书了。
这些书是小蝶救他的时候看到的,装在一个背包里,被江亦辰用手死死抓着。他带来的书后来都藏在床底的木箱里,大多是关于救国图存的小册子,封面印着模糊的字迹,一看就是不能公开传阅的。
有天小蝶收拾屋子时,不小心碰倒了木箱,册子散了一地。
她慌忙去捡,却被封面上“驱逐列强,还我河山”的字样晃了眼。
“这些是……”小蝶抬头看向江亦辰,眼神里满是疑惑。
他放下手里的书,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和一些朋友,在做些能让国家好起来的事。现在沪上的码头被外国人把持,他们把鸦片运进来,把咱们的丝绸、茶叶低价运走,还有些人跟着他们欺负同胞……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
他的手指划过册子上的字迹,眼神坚定得像淬了火,“上次货轮被袭击,就是因为我们截了他们运鸦片的船。”
小蝶攥着册子的手微微发抖,她虽不懂什么家国大义,却知道江亦辰在做危险的事。
她想起爹常说“乱世里,能安安稳稳活着就好”,可看着江亦辰的眼睛,她却轻声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以后我帮你把书藏好,谁都找不到。”
从那以后,阁楼成了他们的秘密据点。小蝶会提前在巷口放一盆夜来香,若是盆花摆在左边,就说明外面安全;摆在右边,就意味着有可疑的人来过。
江亦辰则会给她讲外面的世界——讲北平的故宫红墙,讲西安的古城墙,讲他坐船去国外时看到的大海,蓝得像一块没有边际的绸缎。
小蝶听得入迷,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星光:“等以后太平了,我也想去看看大海。”
“会的。”江亦辰看着她,声音温柔,“等我把该做的事做完,就带你去看大海,去看所有你想看的地方。”
这天傍晚,沪上下起了细雨,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阁楼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小蝶坐在窗边,借着昏暗的油灯做账,指尖在账本上划来划去,却总也算不清花材的成本。
江亦辰靠在床边,看着她皱着眉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我来帮你算吧。”
他挪到桌边,接过账本和算盘,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拨动,噼啪的声响混着雨声,竟格外好听。
小蝶趴在桌边,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灯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嘴唇抿成好看的弧度。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像巷口卖的糖粥,暖乎乎的,甜到了心里。
江亦辰算完账,抬头时正好对上小蝶的目光,她慌忙低下头,耳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他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从怀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轻轻放在桌上。盒子是深蓝色的,边缘绣着银色的花纹,在油灯下泛着柔和的光。
“小蝶,”江亦辰的声音有些紧张,手指攥着盒子边缘,指节微微发白,“我知道我给不了你安稳的生活,甚至可能会让你陷入危险。但我想跟你在一起,你愿意等我吗?”
小蝶抬起头,看着他真诚的眼睛,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她伸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枚蝴蝶胸针——蝴蝶的翅膀是用蓝宝石做的,像凝结了深海的星光,翅膀边缘镶嵌着细碎的钻石,在油灯下闪着璀璨的光,连蝴蝶的触角都是用细金链做的,精致得不像话。
“这是我在国外时买的,”江亦辰轻声说,“我觉得它像你,温柔又坚韧,这枚胸针我买了以后一直带在身边。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
他拿起胸针,小心翼翼地别在小蝶的衣襟上,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胸口,两人都僵了一下,空气里仿佛飘着甜甜的。
小蝶摸着胸前的胸针,眼泪掉得更凶了,却笑着点头:“我愿意,我等你。”
江亦辰看着她的笑容,心里像被灌满了温水,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说:“等我,一定等我。”
窗外的雨还在下,阁楼里的油灯忽明忽暗,却映得两人的身影格外温暖。
小蝶靠在江亦辰的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忽然觉得,就算以后有再多的风雨,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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