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回魂镇的青石板路时,鞋底碾过细碎的石子,发出“咯吱”轻响。镇子静得出奇,沿街的木楼门窗紧闭,门楣上挂着的红灯笼褪成了粉白色,风吹过,灯笼穗子扫过门板,像谁在里面轻轻叩门。
“不对劲。”李醒突然停步,铜铃在腕间轻颤,银白毛发竖了起来,“这地方的影子……是反的。”
我们低头看去——夕阳斜斜地挂在西山顶,本该拖在身后的影子,竟齐刷刷地伸向前方,像无数只指向镇中心的手。我的影子尤其怪异,脖颈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掐着,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折。
“阿秀的桃木牌在发烫。”大哥攥着两块叠在一起的木牌,指节泛白,“她好像想说什么……”话音未落,木牌突然自行翻转,背面朝上,露出用朱砂画的简易地图,墨迹正顺着街道的方向晕开,指向镇东头的祠堂。
祠堂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烛火,隐约有丝竹声飘出来,咿咿呀呀的,像老式留声机卡了壳。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脂粉香扑面而来,混着烛油味,呛得人鼻腔发紧。
供桌上摆满了牌位,却没有香炉,反而摆着七八个描金妆奁,镜面蒙着灰,依稀能照出人影。牌位前的烛火忽明忽暗,将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那些影子不是我们的,是些穿着旧式旗袍的女人,正随着丝竹声缓缓扭动,裙摆扫过地面,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她们是‘等郎媳’。”大哥的声音压得极低,触须不安地蜷起,“老辈子的规矩,没等到未婚夫就守寡的女人,死后魂魄会困在祠堂里,等着心上人来掀盖头。”
话音刚落,最前面的影子突然转过身。那是个穿水红旗袍的女人,影子的面容模糊,唯独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直勾勾地盯着我们手里的桃木牌。丝竹声戛然而止,供桌上的妆奁“啪嗒”一声弹开,里面露出些珠花、胭脂,还有半盒没用完的香粉——正是阿秀当年的陪嫁,她的名字还绣在妆奁内衬的角落里。
“是阿秀的影子。”我指着旗袍领口的珍珠扣,那是江离送她的定情物,影子上的珍珠扣正随着烛火闪烁,“她被困在这里了。”
李醒的铜铃猛地炸响,银白毛发如利刃般划破空气,直刺向供桌后的横梁。横梁上突然垂下一道红绸,绸带末端系着个红盖头,盖头缓缓飘落,正落在阿秀的影子上。
“掀了盖头,她就能走了。”大哥的触须缠住红绸,却被烫得缩了回去——红绸上爬满了细密的火纹,像是被烛火烤过,“可这盖头……是用她的执念织的,得江离亲手掀才行。”
我们都看向大哥。他望着那抹水红色的影子,喉结滚动,伸手想去够红盖头,指尖却在离盖头寸许的地方停住。
“她等了五十年……”大哥的声音发哑,“我现在才来,是不是太晚了?”
影子突然屈膝,对着大哥盈盈一拜,旗袍的开衩处露出纤细的脚踝,上面缠着根红绳,绳头系着颗小小的桃木珠——正是江离当年刻给她的平安符。
烛火“噗”地跳了一下,供桌上的妆奁突然自动打开,里面的胭脂盒倒了过来,胭脂粉簌簌落在牌位前,堆成小小的山丘。那些牌位上的名字,竟都和阿秀的影子一样,穿着各式旗袍,影子们纷纷转身,对着我们深深鞠躬,珠花碰撞的脆响在祠堂里回荡,像在催着谁快点下定决心。
大哥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的犹豫已经散了。他一步步走近,指尖终于触到了红盖头的边缘,盖头的丝绒面料冰凉,像阿秀当年在河边等他时,湿透的衣襟。
“我来接你了。”他轻声说。
红盖头被缓缓掀起的瞬间,水红色的影子突然变得清晰,露出阿秀年轻时的模样——梳着齐耳短发,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子,正是江离总挂在嘴边的“比祠堂烛火还亮的姑娘”。她手里捧着个小布包,打开来,是几块已经硬邦邦的桂花糕。
“你说过爱吃这个……”阿秀的声音带着笑,像檐角的风铃,“我每天都做新的,总想着你说不定下一刻就来了。”
影子渐渐变得透明,和那些旗袍影子一起,随着丝竹声重新起舞,只是这次的舞步轻快得很,像挣脱了枷锁。她们朝着烛火深处飘去,牌位上的名字开始泛出金光,最后化作点点星火,融入祠堂的梁柱里。
供桌上的妆奁“咔哒”合上,镜面变得光洁如新,照出我们五个并肩的身影,影子规规矩矩地拖在身后,再没半点反常。
“走吧。”大哥把两块桃木牌揣进怀里,阿秀的那块明显轻了许多,“李醒说的回魂镇邪门,指的怕是这些没等到结局的执念。”
走出祠堂时,镇口的灯笼不知何时亮了起来,红光暖暖地铺在青石板上。老艄公说的“魂魄容易被勾走”,或许不是指妖邪,而是指那些困住人心的遗憾。
我回头望了眼祠堂的飞檐,那里正飘出袅袅青烟,混着阿秀的脂粉香和桂花糕的甜气,像谁在说:“慢走啊,下次来,我给你们蒸热乎的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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