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块船板漂离视线,修船厂的震颤突然加剧,木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撕扯整个空间。我们脚下的木板开始碎裂,露出底下涌动的灰白虚空,那些曾经真实的场景——南洋码头的咸腥海风、工棚里的机油味、甚至铁皮青蛙身上的凉意,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执念非锁,是镜中影……”大哥青紫色的触须在空中划出残影,试图抓住那些消散的碎片,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虚空。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这些经历……难道都是假的?”
李醒的铜铃疯狂震颤,项圈上的红绳绷得笔直,指向虚空深处。他猛地转头,琉璃眼珠里映出无数个自己的影子——有在冰湖亭里紧握船桨的他,有在古城墙后咬着牙隐忍的他,还有在育英中学门口偷偷抹眼泪的他。那些影子的嘴唇翕动着,合在一起变成句质问:“你以为的守护,是不是在害怕失去?”
铁皮青蛙在我掌心发烫,裂开的机芯里,那片枫叶正以惊人的速度燃烧,叶脉上的名字被火焰舔舐,发出滋滋的声响。我看见自己的名字末端,细线连着个模糊的身影——是小时候总在码头等我放学的外婆,她总说:“等你能自己修船了,阿婆就去远方看海。”可直到她走,我都没能造出一艘能远航的船。
“百结非路,是心上痕……”金色的规则字在虚空中缓缓旋转,每个字都像面镜子,照出我们刻意回避的角落。大哥触须上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底下的伤痕——那是他年轻时为了保护被欺负的同伴,被人用铁棍打伤的旧疤,他总说“早忘了”,可伤痕的形状,却和他每次挡在我们身前的姿势完美重合。
李醒突然低吼一声,转身冲向那道刻着“见本心”的幽暗缝隙。他项圈上的铜铃在穿过缝隙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响声,仿佛撞碎了什么枷锁。我低头看着手里燃烧的枫叶,外婆的声音突然在虚空里响起:“船修得再大,装不下心结,也到不了远方啊。”
铁皮青蛙彻底裂开,枫叶燃尽的灰烬里,露出枚小小的船钉——正是我当年给外婆修最后那艘旧渔船时,不小心掉在船底的。大哥捡起船钉,触须轻轻拂过上面的锈迹:“原来我们解的不是别人的结,是自己心上的结。”
他如离弦之箭般率先迈步走向缝隙,青紫色的触须在虚空中如灵动的蛇一般留下坚定的轨迹。我紧紧攥住那枚船钉,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进幽暗里。缝隙合拢的刹那,金色的规则字如残阳西下般渐渐淡去,只留下最后一句在虚空如黄钟大吕般回荡:“欲破虚空者,先见本心……”
而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那些消散的影子重新凝聚,在虚空里组成艘小小的船,船帆上写着“望归”二字,正顺着洋流,慢慢驶向远方的海平线。
那枚船钉在掌心发烫,像是还残留着甲板的温度。我捏着船钉走到工棚角落,那里堆着半艘拆到一半的旧船骨,木头已经发潮,却还能看出当年精巧的榫卯结构。突然注意到船骨内侧刻着极小的字,凑近了才看清是“光绪二十七年造”——原来这船,竟和笔记本里记的年份对上了。
“叮铃——”口袋里的铜铃突然响了,是临走时老婆婆塞给我的,说“找不着北时就摇铃”。抬头就见李醒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布包,帆布上印着褪色的船锚图案。“猜你在这儿。”他把布包往我怀里一塞,“刚从老库房翻着的,说是当年修船工留下的家伙什。”
打开布包,里面是副磨得发亮的铜制卡尺,刻度边缘都磨圆了,还有个牛皮本子,第一页画着艘小破船,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阿爹说,船板要像骨头一样结实,才能抗住浪”。指尖划过纸面,突然发现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枫叶,叶脉纹路和我口袋里那片几乎一样。
“他总说船有灵性,”李醒靠在门框上,声音低了些,“当年这艘船遇险,据说就是靠这块船骨才没散架。”他指着我手边的船骨,“后来拆船的时候,老工人们谁都不敢动这块,说动了会得罪‘船神’。”
我摩挲着船骨上的刻字,忽然想起老婆婆说的“有些东西看着旧了没用了,其实骨头里还藏着劲呢”。正发怔,铜铃又响起来,这次是急促的三声——码头方向传来呼喊,隐约是“出航的船被浪卷了”。
李醒拽起我就往外跑,布包里的卡尺硌着腰侧,倒像是给了股劲。跑到码头时,只见艘小货船在浪里打晃,船身已经歪了半边,而那船侧的修补痕迹,竟和我手里的船骨纹路一模一样。
“拿钉子!”李醒突然喊了一声。我下意识摸向口袋,摸到的却是那枚船钉。当船钉敲进船身裂缝的瞬间,海浪竟奇异地退了半尺,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托了船底一把。
甲板上的渔民们都愣住了,其中个白发老汉突然跪下来,对着我们的方向磕了个头:“是‘守船骨’显灵了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我在诡异世界里偷生请大家收藏:(m.qbxsw.com)我在诡异世界里偷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