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晕散去时,最先撞进鼻腔的是铁锈味,混着雨水浸透木头的霉气。眼前的高塔比想象中更狰狞,青灰色的砖石爬满裂纹,像头苍老的巨兽蹲在雾里。锁链从塔尖垂落,密密麻麻挂满铜锁,每把锁上都刻着“念”字,锁孔里塞着干枯的花瓣——有桃花、石榴花、还有望归岛的海石花,风一吹,锁链相撞发出“哐当”的钝响,像无数人在低声叹息。
“这是‘锁念塔’。”大哥的触须轻轻碰了碰最近的锁链,锁身上的“念”字突然渗出黑汁,在砖石上晕开个模糊的人影,“传说每个被执念困住的人,都会在这里留下一把锁。”
李醒冲着塔门低吼,项圈上的铜铃震得锁链发颤。塔门是块整木雕成的,上面刻着幅诡异的画:无数只手从锁孔里伸出来,抓着外面的人往塔里拖,而那些被抓的人,脸上竟都带着满足的笑。
“吱呀——”塔门自己开了道缝,里面飘出股熟悉的脂粉味,像冰湖亭后台的苏绾用过的那款。我往里瞥了眼,楼梯上铺着厚厚的花瓣,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踩在谁的骨灰上。
二楼的栏杆边坐着个穿绿裙的女子,手里正往锁上缠红线,她的裙摆绣着缠枝莲,针脚密得不透风,却在裙摆角落留着个破洞,露出里面的白棉絮。听见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说:“又来送锁的?说说看,你最念着的是什么?”
她的声音像浸过蜜,甜得发腻。我注意到她脚边的木箱,里面堆着把把钥匙,每把钥匙都对应着一把锁,钥匙柄上刻着名字——有“陈郎”“阿禾”,还有“苏绾”“青衫书生”,唯独没有开锁的人自己的名字。
“这些钥匙,是他们亲手交出来的。”绿裙女子终于回头,脸上敷着厚厚的粉,笑起来粉簌簌往下掉,“他们说,把念想锁在这里,就能轻松上路了。你看那把银锁,”她指着塔尖最亮的那把,“是望归岛的守塔人锁的,里面塞着半块椰子糖,他说忘了甜,就不会苦了。”
大哥突然拽住我,触须指向女子的裙摆破洞——白棉絮里裹着片枫叶,叶脉和我们一直带着的那片完全重合。“她在骗你。”大哥的声音发沉,“这些锁不是困住执念,是偷走执念。”
绿裙女子的笑僵在脸上,粉底下的皮肤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锁链纹路:“偷走又怎样?执念这东西,本就是累赘!”她猛地把手里的红线缠上我的手腕,“你不想忘了那个没等到的外婆吗?把船钉给我,我帮你锁在这里,永远不会疼了。”
手腕上的红线突然发烫,像要钻进肉里。我摸向口袋里的船钉,钉帽上的“归”字竟在发光,映出绿裙女子的真实模样——她的身体是用无数把断钥匙拼的,心脏位置空着,塞着块褪色的船票,正是南洋码头那张飞往望归岛的票根。
“你自己也被偷了执念,对不对?”我攥紧船钉,红线突然“啪”地断开,“你等的人没回来,就以为把念想锁起来,就能假装从没等过。”
绿裙女子尖叫着后退,撞翻了木箱,钥匙散落一地,每把钥匙落地时,都发出声叹息。塔外的锁链开始崩断,铜锁裂开,里面的花瓣化作光点,飞向各自该去的地方——桃花瓣飘向桃花林,石榴花瓣落在锁香巷,海石花顺着风往望归岛的方向去。
塔尖那把银锁裂开时,掉出半块椰子糖,糖块上还留着牙印,像当年那个守塔人咬过的。绿裙女子看着糖块,身体渐渐透明,最后化作把钥匙,落在我手里,钥匙柄上刻着她的名字:“阿芷”,旁边还有行小字:“等不到的船,就自己造一艘。”
锁链崩断的脆响里,高塔开始坍塌,砖石间露出片新的光晕,光里飘着麦香,还有纺车转动的吱呀声。大哥捡起那把“阿芷”钥匙,触须在光里轻轻晃:“下一站,该去看看把执念变成动力的地方了。”
李醒叼着那半块椰子糖,铜铃响得轻快。我握紧钥匙,突然明白所谓的“见本心”,从来不是要丢掉执念,而是要知道——那些让你疼的念想,其实也是让你往前走的力气。
光晕尽头的麦香越来越浓,隐约能看见片金色的田野,田埂上有个穿粗布衫的人在纺线,线轴上的线,一端连着过去,一端通向未来。
穿过那片麦香缠绕的光晕,脚下突然变得松软——竟是踩在厚厚的麦秸秆上。眼前是望不到头的麦田,金浪翻涌着往天边撞,风里裹着熟麦的甜气,混着远处纺车“吱呀”的转动声。
田埂上坐着个穿粗布衫的老妇人,手里攥着捆麦秸,正慢悠悠地编草绳。她抬头时,眼角的皱纹挤成朵花:“新来的?看你面生得很哟。”
我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金属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阿婆,这是哪儿?”
“这儿是囤麦场呀。”她往嘴里塞了片麦叶,含糊不清地说,“收麦的时候,全村人都在这儿忙活,夜里就躺在麦秸垛上看星星,保管比城里的灯亮堂。”她指了指不远处的草棚,“看见那辆纺车没?春秀姑娘正纺线呢,她男人去年去修河工,临走时说要带块城里的花布回来,她就天天纺线攒着,说要换匹最艳的给娃做新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我在诡异世界里偷生请大家收藏:(m.qbxsw.com)我在诡异世界里偷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