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芷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片温暖的水里飘着。很累，浑身骨头缝都透着酸软，但有种莫名的安心。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熟悉的气息，像是……斩荒身上那种冷冽又危险的味道，但此刻闻着，却让她莫名觉得踏实。
她好像还感觉到，有一只很烫的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颤，虚虚地环着她的腰。动作有点笨拙，甚至可以说是僵硬，但那份小心翼翼，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她昏沉的神识。
是梦吗？
她努力想睁开眼，眼皮却重得像坠了铅块。算了，就这样吧，挺舒服的……她模糊地想，意识又往更深沉的黑暗里沉去。
可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阴寒、滑腻的感觉，毫无征兆地刺入了她的识海！像一根冰冷的针，直接扎进了她最不设防的地方！
眼前的黑暗瞬间被撕开！
不再是那片温暖安心的虚无，而是……魔宫大殿！是她熟悉的地方，但气氛却截然不同。大殿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而斩荒，就站在大殿中央，背对着她。
他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依旧是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如山岳，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冰冷、陌生得让她心头发寒。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强大，像是万年不化的玄冰，光是靠近，就能冻伤人的神魂。
他缓缓转过身。
云芷的心，猛地一跳，然后直直往下沉。
那是斩荒的脸，没错。轮廓分明，俊美得近乎邪气。可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猩红、疯狂，但偶尔也会在她面前流露出复杂情绪的眼睛，此刻却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漠然的、俯视众生的冷酷。
他手里，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颗暗红色的“本源魔核”。魔核在他指尖跳跃，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波动，而他的眼神，就像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近乎残忍的玩味。
“醒了？”他开口，声音也是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像冰碴子刮过地面。
云芷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下意识地想朝他靠近一步，脚下却像生了根。
斩荒抬起眼，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他甚至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里没有暖意，只有无尽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站在那儿就好。”他淡淡地说，阻止了她上前的动作，“不必靠近。”
云芷僵在原地，浑身发冷。她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哪怕是一点点的暴躁或者不耐烦都好。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
“为什么……”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斩荒……你……”
“本尊很好。”斩荒打断她，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从未如此好过。”他举起手中的魔核，暗红色的光芒映照着他冰冷的侧脸，“拿回它，本尊才算是真正完整。这感觉……很不错。”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回到云芷脸上，那双漠然的眸子似乎微微眯起，带着审视的意味：“至于你，云芷……”
他念她名字的语气，平淡得让她心慌。
“你的‘救赎’，”他轻轻嗤笑一声，那笑声像刀子一样扎在云芷心上，“你的‘同情’……还有那些所谓的……温暖？”
他摇了摇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的怜悯（或许连怜悯都算不上，只是一种对弱小和不自量力的评判）。“本尊如今，不再需要了。”
云芷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摇头：“不……不是的……你说过……你需要我……你需要我的生机……”
“需要？”斩荒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那抹嘲讽的弧度加深了，“那不过是权宜之计。是这残缺的魂核，在本能地渴求生机以求稳定。如今，魔核已然完整归位，力量尽复，甚至更胜往昔……”
他向前踏出一步，仅仅一步，那铺天盖地的威压便如同实质般向云芷碾压而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情感是累赘，同情更是可笑。”他的声音冷硬，带着一种重塑规则般的漠然，“以往种种，不过是一场交易，各取所需。如今交易完成，你也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了。”
他看着她瞬间失血的脸，和那双骤然黯淡下去、充满破碎感的眸子，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包袱，透出一种纯粹的、令人胆寒的冷酷。
“这三界秩序，陈腐不堪，是时候重塑了。”他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目光掠过云芷，投向虚空，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漠然，“而本尊的道路，无需任何累赘同行。尤其是……一个天真的、试图用那点微末生机来‘救赎’魔尊的小仙子。”
他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云芷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或者说，连陌生人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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