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血渊的暗红狼烟尚未刺透北疆厚重的铅云,南方的官道上,玄色龙旗已如墨浪翻涌。
铁蹄踏碎冻土,沉闷的声响汇聚成滚雷,碾过空旷的原野。中军,那架由八匹神骏异常的乌骓马拉动的巨大玄辇,如同移动的黑色山峦。辇身覆盖的玄色帷幕隔绝了外界所有窥探,只留下沉凝如实质的威压,随着车轮的滚动,沉沉扩散。
辇内,暖炉燃着上好的银霜炭,却驱不散一丝寒意。
朱元璋端坐如铁铸的塑像,玄色龙袍纹丝不动。他的左手,稳稳地平放在覆着明黄锦缎的矮几上,掌心之下,便是那柄收束于古朴乌木鞘中的“永镇”玺刃。
鞘,是宗人府连夜用百年阴沉金丝楠赶制的,辅以秘传符文,内衬深海寒玉,为的就是最大程度隔绝这柄凶兵的戾气。然而此刻,这柄凶兵正安静地躺在鞘中,温顺得如同死物。
可朱元璋覆盖着衣袖的右手,却死死地、近乎痉挛地……**扣在**那乌木鞘身之上!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手背上的青筋如同盘踞的虬龙,无声贲张。
他的目光低垂,重瞳深处,倒映着矮几光滑如镜的紫檀木面,也倒映着他自己紧握剑鞘、指节发白的手。那手,稳如磐石,纹丝不动。可唯有他自己知道,一股源自灵魂深处、冰冷刺骨的……**僵麻**与……**滞涩**感,正从掌心与剑鞘接触的地方,沿着手臂的经络,如同缓慢蔓延的冰线,一点点……**侵蚀**上来!
从皇陵地宫石门边那一声诡异的“滴答”之后,这种感觉便如影随形。
掌心那滴污秽的意念回响虽被瞬间碾灭,却像一颗恶毒的种子,将某种无法根除的……**污染**,留在了他与“永镇”那原本完美无瑕的精神链接之中。如同最精密的机括齿轮之间,被强行嵌入了一粒来自污秽深渊的……**砂砾**!
每一次试图引动玺刃的力量,每一次将皇道龙气灌入其中,那粒“砂砾”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带着无尽怨毒与诅咒的……**摩擦感**!冰冷、滞涩、充满恶意的阻塞!
更可怕的是,这股源自“永镇”内部的滞涩感,正随着辇车不断……**向北**行进,而……**愈发清晰、沉重**!
仿佛……**南方**有什么东西……**在死死地……拖拽着这柄凶兵**!拖拽着他这位执刃的帝王!
“陛下?” 侍立辇车角落阴影里的老太监王景弘,敏锐地捕捉到了龙椅上那细微到几乎不可查的……**气息凝滞**。他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可是龙体……”
“无妨。” 朱元璋的声音低沉而平直,如同冰封的河面,听不出任何波澜。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自己紧扣剑鞘的手上,重瞳深处,却燃起一丝被冒犯的、暴戾的焚天之火。
他缓缓地,将那只紧扣剑鞘的右手……**抬起**。
动作很慢,仿佛在对抗着无形的万钧重压。
然后,这只承载着帝皇意志的手,稳稳地落在了覆着锦缎的矮几边缘。
手背上的青筋,缓缓平复下去。
辇车之外,铁蹄如雷,龙旗猎猎。北征的车驾,坚定不移地碾过大地,朝着雁门血渊的方向,朝着那断裂的龙脉伤口,朝着北元残部盘踞的巢穴……**浩荡前行**!
辇内,死寂无声。
唯有矮几之上,那柄收束在乌木鞘中的“永镇”玺刃,在无人察觉的刹那,极其极其轻微地……**向内……收缩了一丝**。
如同……**深渊……无声地……吞咽了一下**。
***
雁门关,血渊之畔。
粘稠的暗红渊沼,在吞噬了那两名士兵后,重归死寂。只是这死寂,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饱满**。渊沼的表面,不再鼓起零散的气泡,而是如同拥有呼吸般,缓慢而沉凝地……**一起……一伏**。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渊壑中呜咽的寒风骤然停滞,仿佛连空气都被那渊沼的“呼吸”……**吸摄**了进去。
逃散的残兵早已不见踪影。焦黑的渊壁上,只剩下那个刀疤百户。
他没有逃。
他拄着断刀,如同钉死在焦土孤岛上的朽木,死死地盯着渊沼中心。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因极致的恐惧和某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而扭曲着。烽燧台上,那道夹杂着不祥暗红的狼烟,正徒劳地、颤抖地刺向灰暗的天空,却仿佛被无形的重压束缚,难以真正扩散。
“活了……真的活了……” 他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发出梦呓般的低语,浑浊的眼中倒映着那起伏的、无边无际的暗红,“填不满……丢多少下去都填不满……它在‘吃’……它在‘长’……”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召唤**感,混杂在无边的恐惧中,如同无形的蛛网,缠绕着他的心神。那召唤并非来自耳畔,而是直接……**响在他的骨髓里**!低沉、粘腻,带着血泥的腥甜和怨魂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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