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俩在西司夜市找了个大通桌坐下，点了两笼羊肉烧麦，半路还买了只筒子鸡和三斤五香羊肉，吃了个肚圆。
胡不凡是拍着肚皮上的车，可这屁股刚在车上坐下，便又追问起了孙小棺材与师爷之间的故事。
老秦刚点上一支烟：“我也是服你，你这一天的精力，旺盛得也是没谁了。”
话是这么说，可看着胡不凡那龇牙傻乐的期待样子，老秦还是讲了起来。
原来那五年，一场文革风暴席卷了全国，像孙小棺材这种，在城里没户口也没背景的人根本混不下去。
再加上对城里始终没建立起什么好印象，于是便又回到了黄河边的老家。
他收拾起了老爹阴阳脸的那只小船，在黄河上干起了“摆渡人”。
但他这个摆渡人不是拉活人的，而是专拉阴魂，也就是大家俗称的黄河捞尸人。
那年月，因为各种原因死在黄河中的人可不少，他这生意也不断。
孙小棺材也着实跟阴阳脸学了一身的本事，他可以从很多细节处，看出水下尸体的具体位置。
有时是一棵水草的长势，有时是几个冒出的水泡，有时仅仅是水面上的一个小小漩涡……
所以，虽然那时他也就刚20出头，但很快就在黄河两岸有了不小的名气。
不管是谁家有人淹死在了黄河里，都会先来找他。
而且他也从不失手，总能在浑浊的黄河水中，找到那些人的尸体，然后一钩杆下去，河里的尸体就会被准确的捞上来。
还有一点，他从不会惧怕尸体，或者表现出一点对尸体的嫌弃，即使是尸体在水中泡得已经肿胀、腐烂、脱皮，也会毫不犹豫的用手去把尸体抓上来。
而面对这种尸体，家属自己都不愿意靠前，往往会多给一些钱，让他连带着一起把尸体背回去。
还有一点，让死者的家属特别称赞，就是孙小棺材从不会坐地起价，一个尸体收多少钱是固定的。
有时家属见他辛苦，想多给点，他也不要，说自己担不了。
就这样，虽然人们见到他还是会害怕，会觉得晦气，但提起他的能耐和人品，没有不夸的。
而他和老秦师父——蒋队的再次见面，是在1965年10月的一天。
那天，孙小棺材刚捞上来一个尸体，又帮苦主把尸体背上了板车，正坐在自己的木船上休息呢。
两个男人走到了岸边：“小师傅，能送我们去巫塘峡吗？”
孙小棺材头都没抬：“我这船不载客，你们找别人吧。”
“我们也不是要找渡船过河的客人，我们是要去那里捞东西的。”那两个人显然知道孙小棺材的身份。
这让孙小棺材有些意外：“沉到那个地方的尸体，我也捞不上……”
说着抬头向那两人看去，等看清了来人的长相，这话也就没再说下去。
眼前的人，正是五年前在开封城中，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男人，他还是当年的样子，瘦瘦高高，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身灰色的中山装，看起来更像个教书匠。
这中年人乐呵呵的说道：“小孙师傅，还记得我吗？”
孙小棺材对这中年人印象不错，也听他说过自己是警察，于是起身认真地说道：“我记得你，但尸体沉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方，我也捞不到。”
那中年人依旧笑着说：“看来小孙师傅也知道，那地方河底有东西啊。”
孙小棺材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中年人接着说道：“放心，我们也不是要捞尸体。”
“不捞尸体？”孙小棺材一愣。
“那你们去巫塘峡干什么？”孙小棺材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有其他目的。
中年人把手中的长布包放在了河岸上，自己也坐到了地上：“小兄弟，我们也不瞒你，那巫塘峡的河里，有个妖物作恶多年，害死了不少人。”
那人给自己点了根烟：“我们这次就是要处理那东西，让那妖物不再害人。”说着，看向了跟自己来的另一人。
孙小棺材这才注意到，那人身材匀称，刀条脸，头发挺长，盖住了眼睛，身体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疤痕，也不知道是怎么造成的。
孙小棺材朝那人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那东西在水里已经几百年了。”
“就你们两个，对付不了的。”
其实，孙小棺材对那巫塘峡底的妖物也不了解，但他爹阴阳脸曾不止一次提到过，说那水下的东西已经有600多年的道行了，让他千万不要去招惹。
那中年人一听，又是一乐：“小孙师傅，只需要你把我们带到那里就可以了，其余的，我们二人自有打算。”
“钱好说，我们一定多给。”
孙小棺材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找自己了，那地儿自从出了巨鼋翻船事件后，就没人敢再去了。
讲到这里，我们就不得不插上一段，当时轰动全国的“1965黄河巨鼋事件”。
1965年10月3日，一艘黄河渡船从上游的温县顺流而下，向下游的惠县渡口驶去。
船上除了摆渡的船家外，一共载六个人，其中四个男人和一个带着6岁孩子的妇女。
船行至巫塘峡河段时，那孩子趴在船帮上玩，突然来了一阵风，将孩子的帽子刮到了水中。
那妇女有些着急，忙着伸手去够，可帽子已经顺水飘远了，便回身问那船家：“师傅，能不能回去下？”
“我捡一下孩子的帽子。”
那船家自然不会因为一顶帽子再逆流而上，就摆了摆手。
那妇女也没再纠结，大概也是给自己宽解心，就念叨了一句：“就当给黄河龙王上供了。”
可那孩子一听，紧跟着也说了一句：“我大伯说了，黄河里根本没有什么龙王爷！”
娘俩的这两句对话，立马引起了其他人的不满。
“哎！这孩子白（别）在船上胡咧咧！”
“就是！在船上说话得注意点！”
“那嫂子，有些话不能乱说！”
其实，这妇女很少外出坐船，可常坐船的人都知道，船上有许多禁忌是不能说的，比如“翻”、“扣”等等。
在黄河上说龙王，更是大忌讳。
那妇女是听劝的，连忙道歉。
可孩子不懂事，见有人说他，小嘴一撅：“我大伯就是说了，这黄河里没有龙王，只有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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