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再跟你算账！”
沙瑞金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白秘书浑身剧烈一颤，双腿发软，几乎要当场瘫倒在地。
呵斥完自己的心腹。
沙瑞金再次转过身。
他脸上的暴怒，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是一种强行挤出来的，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这是沙瑞金纵横官场数十年来，锻炼出的城府。
也是作为汉东一把手，最后的体面。
沙瑞金必须夺回主动权。
哪怕只有一丝一毫。
“楚组长，您看......”
沙瑞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平和，像是在进行一场平等的商议。
“今天的常委会，是早就定好的议程。”
“现在会议已经进行到一半，讨论的都是事关汉东未来发展的重大事项。”
他刻意加重了“重大事项”这四个字。
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提醒楚风。
这里是汉东的权力核心。
这里讨论的是国计民生。
“能否......”
沙瑞金顿了顿。
似乎在斟酌用词。
“能否请楚组长在外面稍候片刻？”
“等会议一结束，我再来找您。”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点明了会议的重要性，又给足了楚风面子。
会议室内的其他常委，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紧张地注视着这堪称汉东官场数十年来。
最惊心动魄的一幕。
省委书记在向一个年轻人低头。
高育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
但他的眼角余光，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沙瑞金和楚风。
他心中冷笑。
沙瑞金，你也有今天。
而另一侧的李达康，则缓缓端起了自己的茶杯。
轻轻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仿佛眼前这场足以颠覆汉东政局的风暴，与他毫无关系。
说完那番话后。
沙瑞金便不再看楚风。
甚至不敢去看。
他怕自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轻蔑。
那会让沙瑞金辛苦维持的镇定，瞬间崩塌。
这是一种赌博。
赌楚风会顾及最基本的政治规则。
赌对方会给他这个省委书记，留下最后一点颜面。
所以。
沙瑞金做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举动。
沙瑞金猛地转头。
不再理会楚风是否答应。
而是用一种命令口吻，对着门口那几个早已吓傻的工作人员，厉声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
“把人带下去！”
他的声音。
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显得有些尖锐。
“把已经被停职的李达康同志，还有......”
沙瑞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失魂落魄，如同木偶般的侯亮平身上。
眼神里闪过一抹极致的厌恶与冰冷。
“还有侯亮平，立刻带离会场！”
这是沙瑞金最后的挣扎。
是他作为省委书记。
最后的权威宣示。
沙瑞金要用这个行动告诉楚风。
也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这里是省委常委会！
依然是他的地盘！
门口那几名工作人员，被这声厉喝吓得一个激灵。
他们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楚风。
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沙瑞金。
最终。
对省委书记的积威，还是占了上风。
几个人硬着头皮，快步朝着李达康和侯亮平走去。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在这一刻紧绷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
就在此时。
这个细节被楚风敏锐地捕捉到了。
“带离被停职的李达康？”
楚风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向上挑了一下。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
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瞬间就明白了。
在自己进来之前。
这个会议室里，发生了一场好戏。
侯亮平这个蠢货。
这个被自己一句话就击溃了道心的废物。
竟然在自己来之前。
把李达康给咬了一口？
而且。
还成功了？
李达康。
那个刚刚向自己递交了血腥投名状，被自己选定为在汉东的棋子。
竟然被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给当众停了职？
有意思。
真是太有意思了。
楚风的嘴角。
开始缓缓上扬。
那不是冷笑。
也不是讥笑。
而是一种发现了一件新奇玩具时，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觉得。
汉东这出戏比他想象中，还要精彩几分。
眼看着那几名工作人员。
已经走到了李达康的身边。
伸出手就要去拉扯他的胳膊。
李达康依旧稳坐如山，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仿佛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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