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左边是个挑货郎,穿着粗布短衫,肩上还扛着个空荡荡的货担,担绳磨得发亮。他手里攥着个粗瓷碗,碗里的酒没动几口,手指却在碗沿上无意识地摩挲,指尖微微发抖,像是有什么心事。
中间是个刀客,穿着黑色劲装,腰间挎着柄弯刀,刀鞘是深褐色的,上面蒙着一层薄灰,却依旧能看出做工精良。他的脸膛黝黑,络腮胡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桌上的酒壶发呆,眉头皱得紧紧的,手一直按在刀柄上,像是随时准备拔刀。
右边是个说书先生,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手里拿着把折扇,扇面已经破了个洞。他的头发梳得还算整齐,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端着酒杯的手很稳,可眼神却有些飘忽,时不时瞟一眼客栈的后门,像是在忌惮什么。
霍恒走过时,他们终于抬了抬眼,可目光只是在他身上扫了一下,就立刻移开了,没有任何表情,更别说搭话了。那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凝重,像蒙上了一层灰。
“奇怪。”霍恒心里嘀咕,这三个人看着不像一路的,却都透着一股“心事重重”的劲儿,连喝酒都像在完成任务,一点江湖人的洒脱都没有。
跟着老板穿过大堂,往后院走时,一股淡淡的腐臭味突然钻进了鼻子。那味道很淡,却很特别,不是霉味,也不是柴火的烟味,像是……死老鼠腐烂的味道,混着点潮湿的泥土气,从后院的方向飘来。
霍恒的脚步顿了顿,忍不住问:“老板,这是什么味道啊?怪怪的。”
老板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脚步也乱了半拍,回头看他时,眼神又开始闪烁,语气却硬邦邦的:“还能是什么味道?腌菜的味道!”
“腌菜?”霍恒皱起眉,他虽然没干过农活,可也知道腌菜是酸香味,不是这种腐臭味。
“你这小孩懂什么!”老板像是被问烦了,提高了声音,“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冬了,不腌点菜过年吃啥?这是刚腌上的,还没入味,难免有股怪味。”他顿了顿,上下打量着霍恒湿透的衣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懂这些生存之道?”
这话戳中了霍恒的“软肋”。他以前是仙童,在青鸾山时吃喝全靠云仙人,每天要么练仙法要么闯祸,确实没接触过“腌菜”这种凡间琐事;原主霍恒更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霍府的后厨都没进过几次,哪知道腌菜是什么味道。
一瞬间,霍恒居然有点心虚,觉得是自己少见多怪了。他摸了摸鼻子,没再追问:“哦,原来是这样,我不懂。”
老板见他不疑有他,脸色缓和了些,加快脚步走到一间小房门前:“就是这儿了。里面有张床,一床被子,虽然旧了点,但能遮风挡雨。你先歇着,要吃的喊我。”说完,不等霍恒回应,就匆匆转身往后院走去,脚步急促得像是在躲避什么,连背影都透着慌张。
霍恒推开门,房间果然很小,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个破旧的木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对着后院,雨点砸在窗纸上,发出“噼啪”的声响。他放下怀里的桂花糕和万宝囊,瘫坐在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不用淋雨了。
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清心玉,玉坠在雨中只是微微发凉,并没有像遇到妖邪时那样发烫或预警。这让他稍稍放下心来:看来这客栈的诡异,可能只是老板性格古怪、房客心事重,并不是有妖邪作祟。
可那股淡淡的腐臭味,还是时不时飘进来,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走到窗边,掀开一点窗纸往外看——后院很窄,堆着不少柴火和杂物,角落里有个用木板搭的小棚子,腐臭味似乎就是从棚子里飘出来的。棚子门口挂着块破布,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算了,不想了。”霍恒摇摇头,把窗纸放下。反正清心玉没预警,应该没什么危险。他现在最想做的,是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暖暖和和地睡一觉,等明天雨停了就去青鸾山找爹报喜。
他从包袱里翻出一件干净的里衣——这是他临走前偷偷从霍府带的,还好没湿。刚要换衣服,就听见大堂传来挑货郎的咳嗽声,紧接着是刀客低低的呵斥声,像是起了争执。
霍恒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他悄悄走到门口,虚掩着门往外听——
“你别喝了!这地方不对劲,咱们还是赶紧走!”是挑货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
“走?这么大雨往哪走?”刀客的声音很沉,“再说,老板说客满了,你以为咱们想住?先凑合一晚,明天再说。”
“可……可那味道……”说书先生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犹豫,“我总觉得不对劲,刚才老板去后院,我好像看见棚子里……有白影晃了一下。”
“别瞎说!”刀客打断他,“哪有什么白影?是你眼花了!安心待着,别自己吓自己!”
后面的话渐渐低了下去,听不清了。霍恒皱着眉回到床上,心里的不安又冒了上来。白影?腐臭味?慌张的老板?心事重重的房客?这些线索凑在一起,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摸了摸怀里的万宝囊,又看了看窗外的暴雨,最终还是压下了出去探查的念头。算了,反正雨明天就停了,等报完喜回来再琢磨也不迟。爹还在仙山等着夸他呢,可不能在这种小事上耽误功夫。
他换好干净的里衣,钻进被窝——被子果然又旧又硬,还带着点霉味,可他还是很快就有了困意。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像一首单调的催眠曲,大堂里的房客再也没出声,整座客栈安静得只剩下风雨声。
霍恒闭上眼睛,脑海里又开始脑补云仙人夸奖他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他不知道,在他渐渐睡去的时候,后院的木板棚子里,一块盖着的破布轻轻动了一下,露出了一角惨白的布料,在风雨中显得格外诡异。
这场暴雨,不仅困住了他的脚步,还将他卷入了另一场即将爆发的惊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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