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是上好的狼毫。
墨,是顶级的徽墨。
纸,是温润的澄心堂纸。
砚,是珍稀的端砚。
文房四宝,每一样都透着低调的奢华,彰显着主人的品味与地位。
然而此刻,握着那支狼毫笔的手,却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王臻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这一生,批阅过无数公文,签署过无数关乎国计民生的重要文件,从未像今天这样,觉得笔有千钧之重。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心头剜下的一块肉。
“开膛破肚”、“风险莫测”、“生死各安天命”……
这哪里是字据,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一道由他这个亲生父亲,亲手为儿子写下的催命符。
苏哲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一旁,双手拢在袖子里,像个事不关己的围观群众。
他的眼神平静得有些过分,仿佛眼前不是一位四品大员在签儿子的“病危通知书”,而是一个项目甲方在签“需求变更确认函”。
嗯,还是那种预算翻倍、工期减半、需求不明,但出了事乙方要负全责的霸王条款。
签吧,签吧。
你不签,我这乙方也没法开工啊。
毕竟,这次的项目经理是阎王爷,我最多算个外包技术支持。
苏福在旁边已经吓傻了。
他两股战战,几乎要当场给王大人跪下。
官人疯了,官人一定是疯了!
他居然逼着一个员外郎写这种东西!
这要是传出去,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能用唾沫星子把他们主仆二人淹死。
这已经不是胆子大了,这是压根就没有求生欲啊!
“好了。”
终于,王臻放下了笔,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瞬间苍老了十岁。
他将那张薄薄的,却又重如泰山的纸,推到苏哲面前。
钱总管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吹干墨迹,双手呈给苏哲。
苏哲接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每一个字都符合他的要求,特别是“不得追究责任”和“支付议定酬劳”这两条核心条款,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心地将纸折好,塞进怀里。
“很好。”
苏哲拍了拍胸口,那份字据贴身放好,仿佛揣着一张价值五百贯外加一条命的支票。
他脸上的闲散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整个正厅温度都下降几分的职业气场。
“现在,我就是规矩。”他环视着王臻和钱总管,语气不容置疑,“钱总管,我的要求,你都记下了?”
钱总管一个激灵,连忙躬身道:“记下了,苏先生,只是……只是这要求实在闻所未闻,府里的下人们怕是……”
“那是你的事。”苏哲直接打断了他,“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是威逼还是利诱,半个时辰之内,我要看到一间被醋味和开水蒸汽腌入味的‘洁净房’。我要看到锅里煮着布,院里摆满蜡烛和热水。办不到,我就当王大人刚刚是在跟我开玩笑,这生死状我原样奉还,告辞。”
他这番话,说得又快又急,带着一股“你要是耽误我一秒钟,你家少爷的血条就掉一个百分点”的压迫感。
“快!快去办!”王臻猛地站起身,对着钱总管咆哮道,“就按苏先生说的办!一个字都不许错!谁敢怠慢,给我乱棍打出去!”
“是!是!”
钱总管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一时间,原本死气沉沉的员外郎府,像是被激活了的程序代码,瞬间进入了高速运转模式。
整个府邸,上演了一出堪称魔幻现实主义的行为艺术大赏。
烧水!
全府上下,所有能点火的灶台全部点燃,所有能装水的大锅、大盆、大缸全部用上。
一桶桶清水被挑夫们飞奔着运进厨房,火光冲天,热气蒸腾,不知道的还以为员外郎府今晚要请全汴京城的百姓洗澡。
一间位置最好的向阳厢房被瞬间清空,十几名手脚麻利的仆妇冲了进去,用滚烫的开水反复冲刷地板和墙壁,烫得她们龇牙咧嘴,却不敢有丝毫停歇。
紧接着,一坛坛老陈醋被毫不吝啬地泼洒进去,酸爽的气味直冲云霄,让巡夜的更夫路过墙外时,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以为王大人想不开,要改行做酱菜生意了。
煮布!
几名负责采买的管事,带着银子冲出府门,粗暴地敲开附近几家布庄的大门,将店里所有库存的全新细麻布和棉布席卷一空。
布料运回府里,直接被扔进一口巨大的蒸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仿佛在炖一锅世界上最昂贵的抹布。
整个员外郎府,鸡飞狗跳,怨声载道,却又井然有序。
下人们一边疯狂吐槽着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离谱的要求,一边又被钱总管“谁干不好就滚蛋”的威胁逼着,爆发出百分之二百的工作效率。
今夜,员外郎府的任务,就是烧水、熏醋、煮抹布。
苏哲则背着手,在院子里悠闲地踱步,像个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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