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完章，贺昭宁眼珠子一转，趁热打铁地提条件：“那父皇，既然慧娘娘知道这么多好玩的地方，明天能不能让慧娘娘带儿臣去逛逛扬州城呀？儿臣想去那个……那个东关街看看！”
她早就对马车外那热闹的街市心痒痒了，只是碍于规矩一直没敢提。
林知夏心里一咯噔，正想着带娃逛街风险太大，该如何委婉劝阻，便听贺凌渊摇了摇头。
“不可。”贺凌渊想也没想便拒绝了，语气虽温和却透着不容商量，“扬州城人多眼杂，你年纪尚小，万一冲撞了或者走散了，如何是好？”
看着女儿瞬间垮下来的小脸，他又放缓了声音安抚道：“再等几日，待父皇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再亲自带你们去逛，可好？”
贺昭宁显然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嘟起嘴，拉着贺凌渊的袖子不依不饶地撒娇：“父皇骗人！您的公务哪里有忙完的时候？等您忙完，咱们都要回宫了！”
她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保证：“儿臣不去远的地方，就在这城内逛逛嘛！若是父皇担心安全，那就多带些侍卫，把李公公他们都带上，再让慧娘娘一直牵着我不就行了吗？儿臣保证听话，绝对不乱跑！”
贺凌渊看着女儿那双充满期盼的大眼睛，又看了看旁边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也透着几分想去凑热闹的林知夏，沉默了片刻。
终究是难得出来一趟，若是拘着她们，倒也扫兴。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败下阵来：“罢了，真是拿你没办法。朕准了。”
林知夏：“……”
老板，您这原则坚持得是不是太短了点？
似乎是察觉到了林知夏那幽怨的目光，贺凌渊转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既然慧婕妤对扬州如此‘熟悉’，那明日做向导的重任，便交给你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语气严肃了几分：“扬州城鱼龙混杂，不比宫中。明日出行，必须带足侍卫，且不可暴露身份。李德福会安排好便衣护卫随行，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朕唯你是问。”
后半句虽然严厉，但林知夏却听出了其中的信任与放纵。
这不仅是准了公主出去玩，也是变相地给她放了个假，让她也能去这扬州城里透透气。
“是，嫔妾遵旨。”林知夏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带团”的任务，心里暗暗盘算着明天得把警惕性拉满，绝对不能让小公主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
说话间，三人已走到了栖云别苑。
按照规矩，公主的住处在西侧的“暖香坞”，与林知夏的“芙蓉榭”相邻，而皇帝的住处则是位于正中的“凌云阁”。
到了暖香坞门口，早已候着的嬷嬷和宫女们连忙迎了上来。
“公主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早起去逛街呢。”林知夏松开了贺昭宁的手，笑着替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嗯！慧娘娘晚安，父皇晚安！”
得到出游许可的贺昭宁心情极好，蹦蹦跳跳地进了院子，还不忘回头冲两人挥手。
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贺凌渊脸上的慈父笑容渐渐收敛，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
他转过身，看着正准备行礼告退回自己院子的林知夏，忽然伸出手，再次握住了她的柔夷。
林知夏一愣，下意识地想要挣脱：“皇上？”
“谁准你走了？”贺凌渊微微挑眉，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时辰尚早，朕那熙春阁的茶还未泡好，爱妃不打算去尝尝？”
林知夏心中哀嚎：老板，这都几点了？还要加班？
但嘴上却只能乖巧道：“能陪皇上用茶，是嫔妾的荣幸。”
“走吧。”
贺凌渊牵着她，并没有立刻往熙春阁走，而是带着她拐上了另一条幽静的小径。
这里离侍卫和宫人们更远了些，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虫鸣声此起彼伏。
“方才为何提及王知府的俸禄？”贺凌渊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知夏脚步微顿，果然，老板还是来“复盘”了。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不再装傻，而是换上了一副略显认真的口吻：“嫔妾只是觉得，那醉吟楼的奢华程度，实在超出了一个知府应有的承受范围。皇上南巡，本是为了体察民情，若是被这些表面的繁华遮了眼，岂不是……可惜了？”
她没敢说得太重，点到即止。
贺凌渊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月光下，女子的面容温婉恬静，眼神却清澈透亮，没有丝毫的躲闪与算计。
良久，他忽然轻笑一声，抬手替她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
“你倒是胆子大，连朝廷命官都敢编排。”
语气里并没有怒意，反而带着几分赞赏。
“嫔妾不敢，嫔妾只是心疼皇上的银子。”林知夏小声嘀咕道，“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银子，归根结底还不都是大衍朝的。”
“好一个心疼朕的银子。”贺凌渊心情似乎极好，重新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既然爱妃如此‘贤惠’，那朕今晚便许你一个恩典。”
“什么恩典？”林知夏眼睛一亮。
“朕让人在熙春阁备了扬州最有名的‘三丁包’做宵夜。”
林知夏：“……”
就这？
不过转念一想，刚才晚宴上虽然菜色丰富，但为了保持形象，她其实只吃了七分饱。这会儿听到宵夜，肚子还真有点饿了。
“谢谢皇上！”林知夏立刻眉开眼笑，这一刻的真诚度百分之百。
贺凌渊看着她这副馋猫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始终噙着一抹笑意。
他稍微收紧了指尖的力道，牵着她穿过影影绰绰的竹林小径。熙春阁位于别苑正中，地势略高，推窗便能揽尽园中那一方荷塘月色。
待两人踏入阁中，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李德福早就算准了时辰，带着人将那笼热气腾腾的三丁包端了上来，旁边还配着两盏清透的雨前龙井，茶香袅袅，瞬间驱散了深夜的几分寒意。
林知夏也不扭捏，净了手便在桌边坐下，那一脸满足的模样，在暖黄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生动鲜活。贺凌渊坐在她对面，并未动筷，只是单手支颐，静静地看着她，眼底的寒霜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消融殆尽。
这扬州城的浑水虽深，但有这么个通透又不失有趣的人儿陪在身边，倒也不觉得枯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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