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捧着承载着秦德“墨宝”的木匣,沿着红毯铺就的雕花楼梯拾级而上,身影消失在二楼的珠帘之后。整个醉仙楼大厅陷入一种奇异的安静,无数道目光粘在那楼梯口,仿佛能穿透帘幕,窥见那位神秘花魁的反应。
鹿彦祖刚咽下那口苦涩的茶,耳边就炸开秦德压抑点忐忑的絮叨:“步兄!你说…云裳姑娘看到咱们的诗…会怎样?她会不会立刻就下来?那姓陈的狗东西脸会不会绿成野菜?”他搓着手,眼神亮得惊人,像个等待开奖的赌徒。
“……”鹿彦祖无言以对,他几乎能脑补出云裳姑娘展开诗笺时的场景:先是看到内容,美眸骤然一亮,朱唇微启,一句“好诗”将出未出之际,视线扫到那歪瓜裂枣的字迹……然后那亮光瞬间熄灭,化为一声难以置信的抽气,最后变成极力压抑的、因为审美受到巨大冲击而产生的生理性不适。
“嗯……大概……会印象深刻吧。”鹿彦祖含糊地应了一句,眼神飘忽。他此刻只希望云裳姑娘定力够强,千万别当场吐出来,或者怒斥一声“不敢入目,如此污秽字迹亵渎好诗。然后把诗扔下楼——那他和秦德可就真成全场最大的笑柄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感觉有点心虚。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似乎被拉长了。陆续又有几个“榜一大哥”咬牙付了“天价投稿费,侍女捧着新的木匣上楼。每一次楼梯的轻响,都牵动着楼下无数颗或期待、或嫉妒、或纯粹看热闹的心。
秦德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一会儿伸长脖子望向二楼,一会儿又凑近鹿彦祖压低声音分析:“步兄,你说咱们诗那么好,云裳姑娘定是反复品读,舍不得放下,所以才耽搁了这么久!对不对?”他试图给自己打气,但眼神里的紧张出卖了他。
斜对面,药二代陈公子和他那群狐朋狗友的嗤笑声就没停过,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能飘过来。
“啧啧,一百两啊,就为了听个响儿?”
“秦大才子那手字,啧啧,云裳姑娘看了怕不是要洗眼睛?”
“我看呐,八成是诗太‘锦绣’,锦绣到云裳姑娘都看不懂了,哈哈!”
“还是陈公子稳当,坐等好戏开场!”
秦德气得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几次想站起来理论,都被鹿彦祖用眼神按住了。
鹿彦祖表面淡定地喝着茶,心里也在打鼓:妈的,这古代审稿效率也太低了,该不会真被那狗爬字给坑了吧?他暗暗发誓,等这事儿了了,第一件事就是逼着秦德练字!不,逼着他请个书法老师!
就在楼下的气氛越来越微妙,秦德的耐心即将耗尽,连鹿彦祖都开始考虑是不是该找个借口尿遁开溜的当口——
二楼,那垂落的珠帘被一只素白如玉的手轻轻挑起。
一瞬间,所有的喧嚣、低语、嗤笑,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扼住,戛然而止。
整个醉仙楼大厅落针可闻,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所有人的目光,带着灼热的期待和一丝屏息的紧张,齐刷刷地聚焦在楼梯口。
只见一位身着淡雅云霞色纱裙的绝色佳人,在方才那位捧匣侍女的虚扶下,袅袅娜娜地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她身姿曼妙,容色倾城,眉宇间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清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然而此刻,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美眸中,却清晰地映着难以言喻的……惊异?或者说,是某种被强烈震撼后尚未平复的波澜?
正是醉仙楼的头牌花魁,云裳姑娘!
她并未立刻下楼,而是站在楼梯转折的平台处,目光缓缓扫过楼下密密麻麻的人头。她的视线如同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所过之处的客人,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垂首或移开视线,仿佛被那清冷又隐含力量的眼神所慑。
最终,她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片刻,然后,精准地地落在了——
鹿彦祖和秦德所在的方向!
秦德瞬间像被雷劈中,整个人僵直了,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又猛地涌上,呈现出一种狂喜和不敢置信的滑稽。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激动得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死死抓住鹿彦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鹿彦祖差点以为自己的骨头要碎了。
鹿彦祖也是心头猛地一跳。虽然知道诗是好诗,但亲眼看到这位传说中眼高于顶的花魁真的被引下楼,并且目光如此明确地锁定他们这一桌,那种冲击感还是远超预期。
尤其是,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云裳眼中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惊异之色——这绝不单单是因为诗好!难道……那手破字造成的视觉污染,反而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反差萌”?还是说……
他强作镇定,不动声色地掰开秦德铁钳般的手,端起茶杯想掩饰一下内心的波澜,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也微微有些发凉。
云裳的目光在他们这一桌停留了足有两三息。那短暂的沉默,对秦德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在秦德快要激动得晕过去时,云裳终于移开了目光。她没有说话,只是对身边的侍女微微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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