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海金转过身,看着窗外漆黑的雨夜,眼神阴鸷。
“那就是疯狂。”
“这是一场不受《日内瓦公约》限制的战争。我们不接受投降。所有的村庄,凡是有华人居住的,一律焚毁。所有的粮食,抢光。我们要制造恐慌,让成千上万的难民涌向东万律,吃光他们的粮食,瓦解他们的士气!”
“绝对不要以为这是雪耻的战争,诸位,这是我们的生死存亡之战!”
范德海金狞笑着,“东万律不是战场,那是他们的坟墓。我要在那里,给美国人,给英国人,给海牙,献上一场血腥的祭礼。”
”这一战,打赢了你我升官发财,打输了,那就是大部崩盘,大家一起上军事法庭谢罪!”
“为了女王!为了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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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芳大总制,东万律,总厅忠义堂。
忠义堂内没有点灯,几支粗大的蜡烛在风中摇曳,将墙上“继绝存亡”四个大字映得忽明忽暗,宛如滴血。
兰芳的高级指挥官们围坐在一张巨大的沙盘前。这张沙盘是振华学营的测绘员花了三个月时间,用红泥和木屑一点点堆出来的,大致包含了每一条溪流,每一座土丘。
坐在上首的,是阿昌叔和总长刘阿生。
阿昌,这位太平天国的老兵,如今已是满头白发,脸上的老年斑密布。
坐在他左侧的,是张牧之。
年轻,锐利,腰间别着一把美制柯尔特左轮。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竿,正死死盯着沙盘上的坤甸方向。
而在沙盘周围,还坐着七八位兰芳的各矿区首领。
他们大多是客家宗族的族长,穿着传统的长衫,手里拿着烟斗,神情焦虑,窃窃私语。
“阿昌叔,张教官。”
一位年长的矿长磕了磕烟斗,打破了沉默,“探子回报,荷兰人这次是倾巢而出啊。密密麻麻的船,数不清的士兵,还有大炮。咱们兰芳现在的家底,能打仗的后生仔加起来也就那么多。硬碰硬,怕是……鸡蛋碰石头啊。”
“是啊,要不……咱们撤吧?”
另一位头目附和道,“咱们往山里撤,或者往北边英国人的地盘,或者煤矿那里躲一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撤?”
阿昌叔睁开眼,扫过众人。
“往哪里撤?北边是英国人,东边是原始森林,南边是大海。一百零四年了,你们自家祖宗打下来的基业。再撤,就只有跳海了!”
“可是……”
“没有可是。”阿昌叔的声音不高,却震得人心头发颤,“这一次,荷兰人不是来收税的,也不是来换总长的。他们是来灭族的。范德海金那个独眼龙,在亚齐杀了多少人,你们不知道吗?”
“在荷兰人眼里,兰芳是什么?不是一个国家,甚至不是一个政权!在他们那本账簿上,兰芳只是一个占了他们眼中地盘的竞争对手,外加一个不受控的矿工集团。
这几十年来,客家人自己开矿、自己收税、自己选大哥,日子过得比他们治下的爪哇人还要好。这对荷兰人来说,是最大的罪。为什么?因为我们在给周围的土邦做榜样,给南洋的华人做榜样!
他们的野心诸位现在都很清楚:彻底废除兰芳的自治。他们不要我们纳税,他们要的是我们的矿权、我们的行政权,要的是把我们从主人变成苦力。他们正在婆罗洲步步为营,切断商路,收买周边的苏丹,等兰芳力气耗尽,再一口吞下去。
虽然他们嘴上挂着上帝,穿着笔挺的军服,讲什么《国际法》,但你们要明白,那都是给欧洲人看的。现在,兰芳人举起了反抗的刀,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是去给白人当狗,还是死得其所?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兰芳从罗芳伯时代的数十万之众,到现在,忍来忍去,领土和人口都萎缩成什么样子?还要跑?”
刘阿生沉默不语,抬起头看着一屋子的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大量的人拖家带口的外逃,他又何尝不知。
兰芳鼎盛时十几万人,如今治下五万多人,青壮接近两万,在阿昌他们没来之前,一直是结寨自保,每个矿区都有武库,存放铁炮、枪和刀矛。人心不齐,加上荷兰人忙着打亚齐人,包括之前签订的和平条约,他们好多人都抱有幻想,也没怎么操练,
手下的人最多称得上一句民兵。青壮虽多,却也都是乌合之众。
整军经武这么长时间,两千名陈九陆续运过来的精锐,八百名客家新军,这就是全部家底,如今一半还都驻扎在煤矿和铁矿区,打?如何打?
可他不能说,事实上,他现在是兰芳原有体制内抵抗派的核心,若是他都没有勇气……
阿昌叔不理他,转过头,看向张牧之:“牧之,你来说。用你们学营的法子,给大伙讲讲,这仗怎么打。”
张牧之点点头,站起身。他没有废话,手中的竹竿直接点在了沙盘上的一条红线上——坤甸至东万律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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