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线索，如同在黑暗的迷宫中点燃了一盏灯。
萧执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动用了只效忠于他个人的核心影卫，以及宗正寺中几位口风极严、背景清白的官员，以“例行修缮、加固陵寝”的名义，秘密前往皇陵，进行一场不为人知的彻底清查。
这项任务极其敏感，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绝不能打草惊蛇。
与此同时，他对看似平静的宫廷内部，展开了一次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细密如筛网的内查。
重点集中在先帝晚年时期，那些有可能接触到核心机要、并且至今在宫中仍保有相当影响力的人物身上——包括几位育有成年皇子的太妃、几位看似淡泊的皇子公主，以及那些侍奉过先帝、如今可能担任要职的贴身内侍和大太监。
每一个细节，每一段过往，都被放在放大镜下审视。
苏晚强忍着失去沈清的巨大悲痛，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协助萧执分析如雪片般汇集而来的情报之中。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沈清的仇未报，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尚未揪出，念安和萧执依然身处危险之中。
她反复咀嚼着沈清临终前提到的“旧约”二字，一个大胆却并非毫无根据的猜测，逐渐在她脑海中清晰起来。
“王爷，”她在一堆卷宗中抬起头，眼中带着思索的光芒，
“你还记得端王吗？他当年能够伪造出几乎以假乱真的先帝密诏，这是否意味着，他或者他背后支撑他的势力，早就有能力、有渠道接触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皇室隐秘？
这份所谓的‘旧约’，会不会并非始于今日，而是与端王、甚至与比端王时代更早的某些势力有关？”
萧执闻言，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你的意思是……端王可能也只是一枚棋子？或者说，在他倒台之后，那个真正隐藏在深处的势力并未被铲除，而是一直在暗中活动，甚至……从先帝在位末期，就已经开始布局？”
这个想法让见惯了风浪的萧执也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对手的耐心、深度和可怕程度，将远超他们的想象。
数日之后，一个来自皇陵的绝密消息，通过影卫的特殊渠道，直接呈送到了萧执的书案上。
消息称，在秘密清查陪葬物品的原始档案以及借助特殊工具检测陵墓内部结构时，于一处极其隐秘、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的夹层暗格中，发现了一批并非金银玉器的物品——
那是一些年代显然颇为久远、纸张泛黄脆化的残缺图纸和零散的笔记！
上面绘制着各种复杂精妙的机关巧械结构。
经过紧急召集的、绝对可靠的军工大匠秘密辨认，骇然发现，这些古老图纸上的一部分设计理念、发力结构，竟然与北戎军队在边境使用的那些新式抛石机有着惊人的异曲同工之妙！
甚至可以说，北戎的器械是这些古老图纸的简化或改进版本！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条线索也浮出水面。
影卫秘密控制并审讯了数名常年看守皇陵、尤其是核心区域的老太监。
其中一人在影卫强大的心理攻势和某种特殊手段下，精神防线彻底崩溃，吐露了一个被隐瞒许久的消息：
大约在一年前，确实曾有一行身份特殊的人，持着毋庸置疑的宫中高级手令，以“代某位贵人秘密祭奠”为名，进入了寻常人绝难靠近的皇陵核心区域，并且逗留了相当长的时间，行为举止在老者看来颇为鬼祟，不似寻常祭拜。
宫中手令！
时间点——正好在沈清那位精于机关术的师兄失踪、北戎开始获得并应用新技术之前！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几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真相的轮廓变得清晰而骇人：
有一支或者多支隐藏在宫廷深处、手握一定权柄的黑手，利用职务之便或者某种特殊身份，盗取了大梁皇陵中可能自前朝或是本朝开国初期便封存起来的、涉及战争器械的禁忌机关图纸。
然后，他们通过与北戎的隐秘勾结，这条渠道很可能由端王残余势力提供或维持，将这些足以改变战场格局的技术泄露给了北戎。
同时，他们绑架或控制了像沈清师兄那样的中原顶尖工匠，强迫其将这些古老的设计变为现实！
他们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扰乱边境、抢夺财物那么简单。
这是是一石二鸟，甚至一石三鸟的毒计！
利用北戎外患极大牵制萧执的精力、消耗朝廷的国力；
再利用朝野上下对苏晚回归的非议和“妖女”谣言，从内部动摇萧执的统治根基和威信；
更深层次的目的，或许是为了某个不可告人的复辟企图，或者是为了彻底颠覆现有的朝局，攫取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好一招一石二鸟！不，是一箭三雕的毒计！”
萧执怒极反笑，指节因用力而攥得发白，眼中沸腾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利用北戎牵制我，利用朝堂非议动摇我，最终目的，恐怕是想将这大梁江山搅得天翻地覆！真是好算计，好耐心！”
然而，激动之后，最核心的问题依然悬而未决：
宫中那位能签发如此高级别手令、并能接触到这等核心机密的“那位”，到底是谁？
是男是女？
是皇室宗亲，还是权阉重臣？
那张手令，究竟是从哪个宫苑，经由何人之手流出？
迷雾似乎散去了一些，但核心处依旧笼罩着最深的黑暗。
就在萧执和苏晚试图沿着宫中手令这条线深挖下去的关键时刻，一道染着烽火气息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丧钟般被送入了京城，直接呈到了萧执的面前！
军报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带着边关将士的血与火——北戎，在经过前期的试探和摩擦后，终于发动了全面的大规模进攻！
攻势之猛烈，投入兵力之多，远超以往！
那些威力巨大的新式抛石机和猛火油柜，给守城军队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一座至关重要的边关重镇，在连绵不绝的猛攻下已然岌岌可危，随时可能陷落！
内忧未平，外患已至最危急的关头！
巨大的压力，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同时压在了萧执的肩头，也压在了整个大梁王朝的命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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