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城门就在眼前,但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缓慢移动的队伍,还有一排神色严肃、严格盘查的守军。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绷的气氛,比平时出城要紧张得多。
白芷搀扶着“病重”的陆轻尘,排在队伍末尾。她能感觉到周围人群投来的、混杂着好奇与警惕的目光,更多的是对陆轻尘那副“尊容”的明显避让。人们下意识地与他们拉开距离,形成一个无形的隔离圈。
陆轻尘则全力扮演着他的角色。他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白芷身上,头深深埋着,布巾遮掩下,发出持续不断的、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和呻吟。每一次咳嗽都引得身体剧烈颤抖,看起来真的命不久矣。白芷则一脸焦急忧虑,时不时用袖子(隔着里面干净的手帕)替他擦拭“嘴角”,动作轻柔,完全是一个照顾重病亲人的妹妹模样。
队伍一点点向前挪动。守军检查得很仔细,尤其是对年轻的、单独行动的男性,几乎都会拿着通缉令的画像反复比对,盘问也更加严厉。
终于,轮到了他们。
一名年轻的守军士兵皱着眉头走上前,还没开口,就先被陆轻尘那惊天动地的咳嗽和可怕的面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捂住了口鼻。
“站住!干什么的?”士兵的声音带着警惕和嫌恶,远远喝道。
白芷立刻上前一步,将陆轻尘稍稍护在身后,脸上挤出哀戚又惶恐的表情,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军爷行行好!这是我哥哥……我们从南边逃难来的,路上……路上染了恶疾,城里的大夫都说是……是‘疙瘩瘟’,不敢收留了……求军爷开恩,放我们出城去,找个乡下地方……或许……或许还有条活路……”她说着,眼泪就滚落下来,看起来无助又绝望。
“疙瘩瘟?”那士兵一听这名字,脸色更白了,又退了一步,眼神里的嫌恶更深,“真是晦气!路引呢?”
白芷连忙掏出那两张准备好的路引,双手递过去,但不敢靠太近。
士兵用刀尖远远挑过路引,粗略看了一眼,又看看咳得撕心裂肺的陆轻尘,再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白芷,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做不了主,回头喊道:“队长!您过来看一下!这有个……病人要出城!”
一个穿着小头目服饰的守军队长走了过来。他年纪稍长,脸色沉稳些,但看到陆轻尘的样子时,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接过路引,看得仔细些。
“南边来的?什么恶疾?症状如何?”队长沉声问,目光锐利地在白芷和陆轻尘之间扫视。
白芷心中紧张,但脸上依旧是一派凄苦:“回军爷,起初就是发热,然后身上起红疹,后来……后来就变成这样的大脓包,咳得厉害,还……还咳黑水……”她描述的症状,巧妙地混合了城西怪病和传统瘟疫的特征,听起来极其骇人。
队长听着,脸色越发凝重。他当然怕瘟疫,但也怕担责任。万一这人是装的,万一就是上面严令捉拿的要犯……他盯着陆轻尘,试图从那肿胀扭曲、布满“脓疮”的脸上找出一点破绽。
陆轻尘感受到那审视的目光,心里发虚,咳嗽得更加卖力,甚至故意让身体晃了晃,仿佛随时会晕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
“队长,这……”旁边的士兵一脸惧色,低声道,“看样子是真不行了,留在城里万一传开……”
队长犹豫不决。放行,怕出错;不放,又怕真死在这里,疫情扩散,责任更大。他拿着路引,又瞥了一眼贴在旁边墙上的通缉令。画像和眼前这个人,实在相差太远。但那份疑虑,像根小刺,扎在心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后面的队伍开始骚动不安,有人开始抱怨催促。守军队长的额角渗出了细汗。
就在这时,一阵车马声从城内传来。一辆拉着货物的马车驶近,车辕上插着一面小小的三角旗,上面绣着“四海”二字。这是四海商行往城外运送货物的车队中的一辆。
马车在队伍旁边停下。车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看到城门前的拥堵和守军的严查,便停下来等待。他好奇地探头张望,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停在了白芷身上。
“咦?白大夫?”车夫惊讶地叫出了声,“您这是……?您怎么在这?还……还弄成这样?”他显然认出了虽然衣着朴素、面带泪痕但依旧能看出轮廓的白芷。
白芷心里一惊,暗叫不好!怎么会在这里被人认出来!
那守军队长也立刻看了过来,眼神更加锐利:“大夫?你是大夫?”
白芷心念电转,知道否认更糟,只好顺势点头,语气悲切:“是……小女子略通医术,在城南开了家小医馆……可哥哥这病……我实在……实在无能为力,也不敢留在城里害人……”她这话半真半假,既承认了身份,又强化了“病人危重”的事实。
车夫看着“奄奄一息”的陆轻尘,脸上露出同情和畏惧交织的表情。他显然也听到了“疙瘩瘟”的说法,不敢靠近,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守军队长拱了拱手,陪着笑脸道:“军爷,这位白大夫是小人邻居,在城南济世堂坐诊,医术好,心肠也好,经常义诊施药,是个好人……您看这……她哥哥病得这么重,怪可怜的,能不能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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