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伤在军医营的草药和王婶的精心照料下,终于开始缓慢愈合,但动作稍大依旧牵扯着剧痛。婴儿的高热也退了,虽然依旧瘦弱,但总算暂时脱离了鬼门关。那袋私盐,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陈衍在营中行事更加谨小慎微。然而,一道来自刘钟的最高优先级密令,将他从秽营的泥沼中直接拔擢到了这个北府军最核心、最神秘的所在——秘密军械洞。
任务只有一个:为刘裕的亲卫队“虎贲营”,打造一批前所未有的重甲!要求是:防护力远超现有筒袖铠,重量却要尽可能轻便,关节活动灵活,还要…在火光下能震慑敌胆!
陈衍立刻想到了“明光铠”。这种在唐代才成熟的经典甲胄,核心在于胸前和背后由两块巨大的、弧度精妙的金属板(护心镜)构成主要防护,表面打磨得光可鉴人,在阳光下或火光中能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明光”由此得名),其余部位则由精锻的甲片编缀而成,兼顾防护与灵活。
这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也是他真正踏入北府军核心圈的“入场券”。
此刻,陈衍正赤着上身(洞内高温),汗流浃背地站在一座特制的锻台前。他的左肩还缠着厚厚的绷带,但动作却异常专注、稳定。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锻台上那块被炉火灼烧得通体透亮、接近熔融状态的巨大钢坯——这是用改良焦炭炒钢法反复精炼、叠打出的高碳钢坯,是打造明光铠护心镜的核心材料!
“温度!控温!保持白炽!”陈衍对着控制鼓风的工匠吼道,声音在巨大的噪音中显得有些嘶哑。工匠们奋力拉动巨大的水排连杆,风箱发出沉闷的咆哮,炉火瞬间喷吐出更加炽烈的白焰。
陈衍看准时机,用特制的长铁钳夹住钢坯边缘,将其移出火炉,放置在巨大的砧铁上。他没有立刻用重锤猛砸,而是抄起一把分量相对较轻、但锤头宽大的平锤。
“看好了!落锤要稳!要匀!借力打力!”他对着身边几个被精挑细选出来、充当学徒的工匠(包括王铁头派来的监视者)吼道。他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的力气和技巧,锤头如同雨点般精准落下!每一次敲击都落在钢坯需要延展成弧面的关键部位,利用金属在极高温度下的塑性和锤击产生的应力,引导着炽热的钢坯如同驯服的软泥般,一点点弯曲、延展、变薄,逐渐形成胸甲那符合人体工学的、凸起的弧度雏形!
这不是蛮力锻造,而是对火候、力道、落点、节奏要求都达到极致的“塑形”艺术!汗水如同小溪般从他精赤的脊背和紧绷的肌肉上淌下,滴落在滚烫的砧铁上,瞬间化作嗤嗤作响的白烟。左肩的伤口在每一次发力时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咬紧牙关,眼神锐利如鹰,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锤头与钢坯接触的那一点上。
周围的工匠们看得目瞪口呆。王铁头派来的人眼中也充满了震撼。这种引导金属“生长”而非强行改变的技术,是他们从未想象过的。
初步塑形后,陈衍再次将半成型的胸甲坯体投入炉火回温,然后取出,换用更精细的锤头和淬火技巧(使用他改良的复合淬火油),进行最终的定型、打磨边缘、抛光表面… 当第一块半成品胸甲护心镜在火光下呈现出流畅完美的弧度、反射出冷冽而耀眼的光芒时,整个工坊都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
“成了!神乎其技!”一个老工匠忍不住抚摸着那光滑冰冷的弧面,激动得胡须颤抖。
陈衍喘息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油污,看着那闪耀着“明光”雏形的胸甲,心中并无多少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紧迫感。这只是开始,还有背甲、肩吞、腹吞、护臂… 每一块都需要同样的精雕细琢。
就在这时,负责搬运甲片原料去另一处编缀区的魏大勇(作为陈衍唯一信任的“亲兵”被特许进入核心区打下手)突然低呼一声:“什长!你看这个!”
陈衍走过去。只见魏大勇从一个刚打开的、用来盛放小块甲片和铆钉的木箱底部,扯出了几片脏兮兮的、被压得变形的麻袋碎片!那麻袋的质地、编织的奇特纹路,以及上面那个虽然污损、却依旧能辨认出的、扭曲蛇形盘绕火焰的标记——正是之前在南洋粮袋上见过的、“长生人”的秘密贸易印记!
陈衍的心脏猛地一缩!南洋粮袋的碎片,怎么会出现在这绝密的军械洞里?混在甲片原料箱中?是偶然的废物利用?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这背后,是否意味着那条肮脏的南洋贸易线,其触角已经延伸到了北府军最核心的军械命脉?刘裕…是否知情?或者说,这就是他默许甚至掌控的?
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他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中心,脚下是滚烫的钢铁,四周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与阴谋。
“烧掉。”陈衍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立刻!不要让任何人看见。”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和魏大勇发现了这个。这比那袋私盐更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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