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级拓荒者的独立住所，位于诺亚城中层区。
面积是弃民区那间鸽子笼的十倍，有独立的空气循环系统和营养合成机。
干净，整洁，安静。
林越脱下沾满灰尘的作战服，随手扔在地上。
为期三天的B级巡逻任务结束了。
没有任何波澜。
自从寂静工厂事件后，雷克似乎暂时放弃了对他的试探，派给他的都是些安全但乏味的任务。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走进房间。
零正坐在终端前。
但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沉浸在诺亚城的公共数据库里，学习那些人类的知识。
屏幕上，是一片漆黑。
只有一行由无数乱码组成的，不断跳动的数据流。
那行数据流的源头，被一个红色的叉彻底封死。
听到林越的脚步，零转过身。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指着空了的糖罐。
“我进去了。”
她开口，声音没有起伏。
“哪里？”
林越走过去，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诺亚主脑。最底层。”
零伸出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虚拟光幕。
那是诺亚城主脑AI的拓扑结构图。
一个比星系图还要复杂亿万倍的数据宇宙。
而零的手指，点在了这个宇宙的最中心。
那个被标记为“绝对黑域”的核心区域。
那里，是诺亚城所有数据的起源与终点，由主脑AI亲自镇守，理论上不存在任何被入侵的可能。
“你……”
林越的话卡在喉咙里。
“我找到一个后门。很古老。在前文明时代留下的。”零平静地陈述，“我绕过了主脑的逻辑防火墙。”
她的小手在光幕上轻轻一挥。
一个新的文件窗口弹了出来。
文件是残缺的，超过百分之九十九的内容都是无法解读的乱码。
但剩下的那不到百分之一，却足以让任何人头皮发麻。
文件名：【归乡计划】。
加密等级：？？？（权限超越主脑认知）
零指着那些残存的，如同孤岛般的文字碎片。
“我只能带出来这些。”
林越的视线，落在了那些关键词上。
【……星球盖亚……意识苏醒……】
【……高浓度源质……最终净化……】
【……方舟……最终撤离……】
最后一个，也是最清晰的一个词组，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扎进了林越的脑子里。
【……预估牺牲率：99.7%……】
百分之九十九点七。
林越看着这个数字，一动不动。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牺牲，是什么意思？”
零歪了歪头，她的数据库里，对这个词的解释有很多种，但她无法理解在这里的准确含义。
林越没有回答。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归乡。
回家。
去哪里？
逃离这个被源质污染的星球吗？
那“净化”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七的牺牲率。
一个可怕的，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形。
诺亚城，号称人类最后的希望堡垒，总人口大约一千万。
百分之九十九点七。
这意味着，将有九百九十七万人，会被“牺牲”。
只为了那剩下的三万人，能够“归乡”。
那些被随意派去执行死亡任务的弃民。
那些被严格划分的，固化的阶级。
那些被上层牢牢掌控，精确到每一克的生存物资。
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不是一个避难所。
这是一个屠宰场。
一个为了筛选出那“三万人”，而建造的，巨大而精密的屠宰场。
生活在这里的大部分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人类”，而是燃料。
是消耗品。
是那艘名为“方舟”的逃生船，所需要的……垫脚石。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他的胸腔里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那个在远行任务中，递给她一块蛋白棒的女孩莎莎。
她已经死在了某次任务里。
他想起了拓荒者英雄“独狼”雷恩那具冰冷的尸体。
他也只是垫脚石之一。
“牺牲。”
林越终于开口，他转过身，看着零那双纯净的金色瞳孔。
“意思就是，为了让一棵树活下去，就把整片森林都烧掉。”
零的瞳孔里，数据流快速闪过。
她在试图理解这个比喻。
几秒后，她得出了结论。
“这是……不合理的行为。”
“对。”林越的拳头，在身侧收紧，“这是犯罪。”
他现在终于彻底想通了。
为什么议会那群老家伙，在察觉到零的存在后，会如此贪婪和疯狂。
他们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解开源质之谜的钥匙。
他们想要的，是零的力量。
是她那种，可以“净化”源质的，神一样的力量。
她，或许就是“归乡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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