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荒原”的任务，林越没有拒绝。
雷克的算盘，他看得一清二楚。这是在把他往外推，名为“保护”，实为“隔离”。
远离诺亚城的权力中心，也就远离了风暴的中心。
但林越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安稳。
回到整备室，他把任务简报丢给疯狗他们去研究，自己则关上了房门。
零正坐在桌前，她的面前，悬浮着一部旧时代的战争片。
画面上，一个断了腿的士兵，抱着炸药包，冲向了蜂拥而至的怪物。
“这叫‘牺牲’。”林越站在她身后，轻声说。
零的金色眼眸，倒映着爆炸的火光。
她没有立刻回答。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电影中残留的厮杀声。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
“解析：个体为保护群体利益，主动放弃生命权限的行为。其生物学逻辑与社会性昆虫的利他行为存在相似性。”
她的分析，一如既往的精准而冰冷。
但这一次，她多说了一句。
“但人类的‘牺牲’，附带了‘荣誉’、‘信念’等高阶模因。无法……完全模拟。”
林越一怔。
她不再只是简单地记录和定义。
她在尝试理解那些数据之外的东西。
电影结束了，画面定格在战友们为牺牲者竖起的简陋墓碑上。
零伸出手指，碰了碰屏幕上那个士兵的脸。
“林越。”
“嗯？”
“你会‘牺牲’吗？”
这个问题，让林越沉默了。
他会吗？为了诺亚城那些自私的议员？为了那些把他当成弃民的上等人？
不会。
但为了身后的这几个人呢？为了疯狗，为了老枪，为了……她呢？
“会的。”林越给出了答案。
零转过头，金色的瞳孔里，数据流在缓慢地流动。
“已记录。你的‘牺牲’行为，被列为最高风险事件。需要规避。”
林越笑了。
他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想揉揉她的头发。
但这一次，零没有低下头。
她就那么看着他，很认真。
林越的手，停在半空，最后，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尽量。”
这几天，零的变化很大。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等待投喂的“白纸”。
林越在和疯狗他们讨论任务细节的时候，她就在一旁安静地自学。
她的学习方式，很特别。
她直接将自己的意识，接入了诺亚城的网络。
林越第一次发现时，差点魂都吓飞了。
“你在做什么！”他冲进房间，看到零的面前，是瀑布般滚动的绿色代码。
那是诺亚主脑的后台界面。
“学习。”零的回答，还是那么简单。
“他们会发现你的！”
“不会。”零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跳动，快到出现了残影，“我的接入身份，是一个三级诊断程序。在主脑的记录里，我只是在进行一次常规的冗余数据清理。”
林越说不出话来。
诺亚城号称无懈可击的网络防火墙，在她面前，就像不存在一样。
她成了一只看不见的幽灵，在诺亚城最核心的数据海洋里，自由地遨游。
她贪婪地吸收着知识。
历史，政治，科技，军事……
诺亚城三百年来的所有公开信息，她只用了七十二个小时，就全部下载、分析完毕。
然后，她开始触碰那些被加密的，隐藏在深处的东西。
“林越，看这个。”
这天晚上，林越刚结束训练，零就叫住了他。
她的面前，是一份被标记为“最高机密”的加密文件。
文件的标题，让林越的呼吸都停滞了。
【“归乡计划”最终执行预案】
“你怎么找到这个的？”
“主脑的核心数据库里。”零平静地陈述，“权限设置有逻辑漏洞。我绕过去了。”
林越已经不想吐槽诺亚城的网络安全了。
他凑过去，看着文件的内容。
那不是一份计划书。
那是一份死亡名单。
【归乡计划。核心目标：启动“方舟-01”远古引擎，携带诺亚城百分之一的精英人口、全部高权限基因库及文明火种，进行超光速跃迁，脱离该污染星系。】
林越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百分之一？
那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呢？
“他们是燃料。”
零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把冰锥，刺进了林越的心脏。
她调出了另一份关联的技术文档。
上面全是林越看不懂的公式和能量模型。
但零看得懂。
“计划需要瞬间激活地核中的远古能源核心，引发全球性地质灾变。产生的巨大能量，将用于撕裂空间，为‘方舟-01’提供跃迁推力。”
“根据模型推演，地表及诺亚城百分之九十九的非选定人员，将在0.3秒内，被超高能量辐射……气化。”
气化。
多么干净利落的一个词。
诺亚城，这个人类最后的希望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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