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澳洲铁的生意。”刘混康开门见山,“听说周老爷手上有大批存货。”
周延富眼睛微眯:“澳洲铁?那可是紧俏货。不瞒您说,我手上确实有一些,但都已有主了。不过嘛……如果贵号诚心要,我可以从别处调拨些,只是这价钱——”
“按市价三倍?”刘混康打断他。
“哎,这话说的。”周延富笑容不变,“买卖讲究你情我愿。如今澳洲铁供不应求,价高者得,天经地义。再说,那海路凶险,运费高昂,我们做生意的,也得有些赚头不是?”
刘混康走到多宝格前,拿起一只青花瓷瓶:“嘉靖官窑,市面上至少值五百两。周老爷,你一个没有功名的商人,靠什么赚来这些?”
厅内气氛骤冷。
周延富脸上的笑容淡去:“这位客人,若是来谈生意,周某欢迎。若是来找茬的——”他拍了拍手,四个膀大腰圆的护院从屏风后转出。
“那我就是来找茬的。”刘混康转身,将瓷瓶轻轻放回原位,“周延富,你囤积居奇,操纵米铁市价;你经营贷栈,放印子钱盘剥百姓;你与官府勾结,偷逃税赋,私设码头——这些罪,你认不认?”
周延富终于沉下脸:“你到底是何人?”
刘混康摘下头上方巾,露出真容。他没戴冠,但那双眼睛里的威仪,让周延富腿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陛……陛下?!”周延富的声音变了调。
四个护院也愣住了。他们没见过皇帝,但眼前这人气场之强,让他们本能地不敢动弹。
“朕问你,”刘混康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苏州米价为何高企?澳洲铁为何市面绝迹?那些跳河的农夫,他们的田产都到了谁手里?”
周延富扑通跪倒,冷汗涔涔:“陛下明鉴!臣……草民冤枉!米价是漕运不畅所致,澳洲铁是货源稀少,农夫……那些农夫是自愿卖田还债……”
“自愿?”刘混康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五贯钱借出,三个月后要还十贯,还不上就夺田——这叫自愿?”
他不再看周延富,对张谦道:“封了这宅子。所有账册、契书、货单,一律查封。护院缴械看押,周延富收监。”
张谦从怀中掏出皇城司令牌,那四个护院见了,彻底没了反抗心思。
“还有,”刘混康补充,“派人去知府衙门,请周延年过来。朕想听听他这位‘治绩卓异’的知府,如何解释胞弟的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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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府后院仓库被打开时,连见多识广的张谦都倒吸一口凉气。
三十间库房,堆得满满当当。左边十间是粮食:白米、精面、黄豆,麻袋摞到房梁。中间十间是铁锭:澳洲生铁打成标准块,整整齐齐码放,足有数万斤。右边十间更惊人——丝绸、茶叶、瓷器,还有整箱的银锭。
“仅是这些铁锭,按市价就值二十万两白银。”陈琳粗略估算,“若是按他们炒作后的价格,恐怕要翻倍。”
刘混康拿起一块铁锭。暗灰色的表面有砂模留下的粗糙纹理,底部烙着一个简单的印记:一把锤子交叉一把剑,周围一圈拉丁字母——是澳洲的标识。
他想起维吉尔每月送来的简报:“本月产铁三百块,半数用于打造农具,三成用于建造房屋骨架,两成储备应急。”
这些本该变成锄头、犁头、房屋梁架的铁,此刻却堆在江南富商的仓库里,等着被炒高价格,变成更多银锭,然后变成更多土地兼并的资本。
“陛下,”张谦拿着一本厚厚的账册过来,“查到了。周家贷栈三年放贷记录,涉及农户一千二百余户,累计本息合计……八万七千贯。已收走田地三千四百亩,还有五千余亩待收。”
刘混康接过账册。每一页都是血泪:某村张三借三贯,秋后还五贯,田二亩抵债;某镇李四借五贯,利滚利至十二贯,房宅抵债……
账册最后几页,是周家与官府的“分红记录”:知府周延年,年分润五千两;漕运提举三千两;市舶司监督两千两;甚至连县衙主簿都有二百两的“节敬”。
“好一个‘民丰物阜,讼狱稀少’。”刘混康合上账册,“百姓的田都没了,自然无田可讼;财富集中到几家手里,从账面上看可不就是‘民丰’?”
这时,外面传来喧哗。苏州知府周延年跌跌撞撞冲进后院,官帽歪斜,见到刘混康,扑跪在地:“臣……臣不知陛下驾临,未能远迎,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刘混康看着他,“但不是因为未能迎驾,是因为你治下的百姓,正在被你和你兄弟逼死。”
周延年面如死灰:“臣冤枉!臣对胞弟所为毫不知情……”
“这五千两的年分红,你也不知?”刘混康将账册摔在他面前。
周延年看到那页记录,彻底瘫软。
刘混康不再看他,对张谦下令:“即刻起,周延年革职查办,移交刑部。周延富及一干案犯,押解进京。查封所有涉案财产——粮食、铁锭、银钱,全部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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