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七,人日。天还没亮透,灰蒙蒙的,像蒙了层脏纱布。
我因惦记着昨夜尤二姐那些话,早早起了身,炭盆里的火才刚生起来,外头就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
“姑娘——姑娘啊——”
是惠香的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铜壶“哐当”掉在地上,热水溅了一地。宝玉也惊醒了,从里间出来:“怎么了?”
我顾不得答话,拔腿就往东厢房跑。晨雾很浓,院子里白茫茫一片,踩在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那声音在我听来像是谁的骨头在碎裂。
东厢房外围了一群人,个个伸着脖子往里瞧。平儿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得像纸,看见我来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我挤开人群进去,屋里已经点起了灯,昏黄的光照着炕上那个穿戴整齐的人。
尤二姐静静躺着,穿着那身水红绫子袄,还是她刚进府时做的,如今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脸上薄薄敷了粉,嘴角甚至带着一点笑意。若不是那过于苍白的脸色,简直像睡着了。
平儿忽然转过身,对着院子里探头探脑的丫鬟们喝道:“看什么看!一个病人,也不知可怜可怜。他虽好性儿,你们也该拿出个样儿来,别太过馀了,‘墙倒众人推’!”
那些丫鬟吓得缩回头去。平儿的声音在颤抖,我从未见她如此激动过。
凤姐还在哭,哭得情真意切,若不是昨夜亲耳听见那些话,我几乎要信了。
她边哭边数落:“都是我不好,没照看好妹妹。”又转头骂秋桐,“都是你!日日闹,夜夜骂,如今可如意了?”
秋桐慌了:“我……我没有……”
正闹着,贾琏冲了进来。他衣裳不整,头发散乱,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看见炕上的人,他愣住了,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
“二爷……”凤姐扑过去,“妹妹她……”
贾琏没理她,一步一步走到炕边,俯身去看。他伸出手,颤抖着探了探尤二姐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脸。然后,他整个人瘫软下去,跪在炕前,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嚎。
凤姐去拉他:“爷,人已经去了,你节哀……”
“滚开!”贾琏猛地甩开她,眼睛血红,“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逼死了她!”
凤姐被推得踉跄几步,撞在桌角上,疼得“哎哟”一声。秋桐忙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屋里乱成一团。
外头又来了人,是尤氏和贾蓉。尤氏一进门就哭,贾蓉也跟着抹眼泪。尤氏边哭边劝贾琏:“琏二叔,人死不能复生,你保重身子要紧……”
贾琏不理,只管抱着尤二姐哭。他的眼泪落在她脸上,冲开了那些脂粉,露出底下青白的皮肤。
天渐渐亮了,晨光照进屋里,照在尤二姐脸上。奇怪的是,那光一照,她竟显得比活着时还好看些,面色如生,眉眼舒展,像是终于解脱了。
贾琏哭够了,抬起头,哑着嗓子说:“我要好好发送她。”他看向王夫人的方向,“梨香院还空着,停灵五日,挪到铁槛寺去。”
凤姐忙道:“这不合规矩,一个姨娘……”
“我说了算!”贾琏厉声道,“她活着时没享过福,死了不能再委屈她!”
凤姐不敢再言。贾琏起身,踉踉跄跄往外走,去回王夫人。屋里暂时静下来,只剩下惠香低低的啜泣声。
我走到平儿身边,她正看着尤二姐发呆,眼神空空的。我轻声道:“平儿姐姐……”
她转头看我,眼泪无声地流下来:“她昨夜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她指指炕头的箱子,“衣裳首饰,穿得整整齐齐,连胭脂盒都空了……”
我这才注意到,枕边那个描金胭脂盒开着,里头空空如也。想起尤二姐最后的话——“生金子可以坠死,岂不比上吊自刎又干净”。原来她早就想好了。
外头传来嘈杂声,是小厮们在拆墙。贾琏嫌后门出灵不像样,命人在梨香院正墙上通街开一个大门。砖石落地的声音,砰砰的,像砸在人心上。
到了午后,一切准备停当。八个小厮抬着软榻进来,榻上铺了锦缎衾褥。他们把尤二姐小心抬上去,用衾单盖好。贾琏亲自扶着榻边,一步步往外走。
我跟在人群后。雪又下起来了,细碎的雪沫子在空中飞舞。软榻经过时,我看见衾单下露出的一角水红袄子,在素白的雪地里格外刺眼。
梨香院已经布置成灵堂。白幡飘着,香烛点着,请来的天文生正在念经。贾琏让人揭起衾单,再看最后一眼。
衾单揭开,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尤二姐躺在那里,真的像睡着了一样,脸色甚至有些红润——那是脂粉的效果。可就是这虚假的红润,让她美得惊心动魄。
贾琏又扑上去哭:“奶奶……你死的不明……都是我坑了你……”
贾蓉在一旁劝:“叔叔解着些儿,我这个姨娘自己没福。”他说着,眼神飘向大观园的方向,手指悄悄指了指界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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